金玉瑶就是脑子不转个儿那种,受不得旁人三言两语的挑拨,易轻信他人,既然别人都能唆摆,容锦和成娇蓉一样也能。
只需随意分析下厉害关键,就能吓住她,这一次,一定要把那人揪出来。
“二嫂,可否把那叫春兰的丫头叫过来,问几句话?”瞧出容锦是有追查下去的意思,四姑娘主动问道,若换成她,她也一定不会放过那起子小人。
今日能唆摆二嫂,保不齐隔日便能唆摆到大夫人,老太太哪儿去,留着也是个祸害。
若再不作为,恐怕还要被人认为是软柿子,随意拿捏了去。
容锦阻止四姑娘和金玉瑶:“此事万不可声张,以免打草惊蛇,春兰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有何能耐挑拨主子的事非,怕也是个过河的小卒。”
金玉瑶和四姑娘点头,金玉瑶煞有其事道:“锦姨娘说的对,那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那也太憋气了,被人骑在头上方便,还不能反抗的,感觉非常不好。
容锦摇头:“这里说话不方便,找个地方咱们细聊。”
三人行色匆匆走出花园拐角,不多时花圃边儿上的粗树后,探头探脑露出一个丫鬟服饰的姑娘,见人走了方才出来,垂着眼角转了两圈,向相反的方向匆匆离去。
本该离去的容锦三人,复又从转角处出现。
“二少夫人,可看清了,可是春兰?”
金玉瑶点头如捣蒜,连连说是,瞧着容锦,满心满眼都是佩服:“你怎知道?”
容锦略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金玉瑶跟在容锦身后,缠了一路,撒娇带讨好,容锦眼角抽出,貌似在她身上瞧见了某人的影子呢……
金氏出品,都是奇葩!刚还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呢,这么一会子功夫,转眼变迷妹,也真是醉了。
容锦倒是懒得跟金玉瑶计较,否则就不会提醒她,而是直接“灭了”,哪怕看在金敏玉的面子上,也不想闹得太僵,何况金玉瑶与金妙苒不同,本性还不算坏,起码没那些算计人的花花肠子,和恶毒心思。
“好了,现在可以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容锦坐在四姑娘房里,与金玉瑶,成娇蓉面对面。金玉瑶深思片刻回忆道。
“事情是这样的,原本我爹是让我嫁给成大公子,没想到阴差阳错,变成了成二公子,说实话,一开始我也是满心欢喜的,可后来……”
金玉瑶说着说着有些委屈,泪目道:“谁知道,自成亲以来,他就一直没碰过我,我原想日子久了,许是他就想通了,能好好过日子,谁知道今天早上,我无意中经过回廊,发现春兰和一个新来的丫头暗中议论,说锦姨娘你……曾经勾引过二公子,我这才气不过……”
竟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容锦微怔,她早看出成二不是什么好货,让金玉瑶守活寡这事,听起来好像也没多意外,至于“勾引”?究竟是谁勾引谁还说不清呢。
“还有这事?”四姑娘瞠目,也不知说的是她二哥让金玉瑶守活寡,还是容锦勾引成二的事。
也就是金玉瑶这般没心没肺的,这种丢颜面的事情才敢往外说,错个主儿,都不可能一五一十的全交代了。
容锦狐疑,她深信那件事不会有几个人知道,何况大夫人曾下过“封口令”,禁止成都上下再提起此事,除了大公子和她本人,也就大房里的,和二房那边……
至于成无双,事情到底如何,他比谁都清楚,无凭无据的事,闹起来与他也无甚好处,反而会牵连自身,他不至于那么蠢。
所以就只剩下二房一个有嫌疑的。
容锦又想,这件事情,到底能给二房带来什么好处?让他们不惜同时得罪大房和三房?
“四姑娘,麻烦去查一下,这个春兰,最先是哪房出来的。”
她和金玉瑶都是没根基的人,不好出面,何况手头也没有什么可用之人,金玉瑶还有个陪嫁金锁儿,容锦除了竹院,谁都指望不了。
“好。”成娇蓉应承:“我马上让人去查,查到便立马通知你。”
“密谋”完之后,容锦交代金玉瑶一定要守口如瓶,哪怕成二都不能说,金玉瑶郑重点头:“放心,我知道轻重。”
容锦腹诽:你知道个屁啊!知道还能让人轻而易举的利用了?
回到竹院后,大公子状似“不经意”问起,她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说好的花瓣也没有。
大公子皱眉,莫不是最近对她太好,竟敢欺上瞒下,瞒着他办事了?容锦心里苦,只能说,确实有事,不过她搞得定,实在不行,再来向大公子求助。
大公子回复,心里有数便好。
容锦感激涕零……
翌日上午,四姑娘难得来了趟竹院,指明来找容锦的,大公子略微挑眉,没发表什么意见,任由俩人神神秘秘回房去了。
“如何,查到了?”
“嗯,如小锦嫂嫂所料,是二房出来的人,三年前进的府,被二夫人选了去,后来不知为何,被赶到洗衣房,前些日子二哥成婚,北厢缺人伺候,才将人调到北厢。”
听起来是没什么异样,也合情合理,可偏偏就在这个春兰身上出了纰漏,容锦心惊,三年前?若当真是个早早安排好的暗桩,这个局,下的可够深的!
二房好本事,好能耐!
可还有一点容锦没弄明白,她到底碍了他们什么事儿?竟然不惜动用如此深的暗桩,三番两次也要将她“除了”?
她不过是个小角色好吧。
与此同时,二房主卧里。
二夫人邵氏神色颇急道:“她们查到春兰头上了,之后怎么办。”
坐着的那位不徐不缓,手中握着两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玉珠子来回滑动。
“无妨,想法子将春兰的嘴堵上,即便怀疑了,也没证据。”
是啊,没证据又能如何?威胁不到他们二房。
二夫人点头,脸色尚不大好看:“也怪金玉瑶那个蠢的,任那丫头唆摆两句就怂了,可见不是个能成事的,怕是利用不起来。”小门户就是小门户,烂泥扶不上墙,还有五房的那个字丫头进来搅局。
老五那两口子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偏偏养出的丫头却向着大房,与大房同气连枝,真真气死个人。
男人垂眸不语,也不知又在合计什么。
……
时隔不久,容锦听闻春兰投井自戕的消息,惊得浑身一震,脑中嗡嗡作响。
怎么会……
她还是太自我了,压根儿没意识到,古代大门户里的那些个腌臜事,俱是你死我活的。
平白无故没了一条人命,成家上下都司空见惯了一般,草草置办了后事,便不再有人提及。
反倒是容锦,心里堵的发慌,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说不出的愧疚感,使其自我厌弃。
这就是古代与现代的不同,或是即使在现代,她也是太平凡,太普通了,根本没接触过这些事,承受能力没那么强。
容锦将自己关在房里一整日,不吃不喝,任谁叫门也不开,朱玉和小小急得团团转,不得已,只得告知大公子。
大公子格外冷静,命成安踹开房门,独自进去,容锦正两眼放空,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红的像个兔子。
“春兰的死,你觉得同你有关?所以内疚?”
一语中的,大公子就如同她肚子里的蛔虫,钻进她心里了,容锦吸了吸鼻子,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大公子,不想让他瞧见自己此事软弱无能的模样。
她害死了一条人命,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如果她不是那么自大,如果她能设身处地想一想眼下所处的境况,或许……
没有或许,其实她就是还没办法融入这个社会,无法适应物竞天择,强者生存的道理,那春兰不过是个小角色,早晚会被舍弃,死亡,不可预期。
“心善之人,死的最快。”
容锦翻身坐起,不可思议地盯着成谨言,他的意思是,人命不值钱,谁心软都是无能的表现?
那她是无能了!
她无法忽视那是条活生生的人命,不是阿猫阿狗,他们可以轻贱,甚至亲手杀人都不眨眼,可她做不到。
第一次,容锦萌生了一种,是不是她留下来,就是个错误……
或许她只适合无忧无愁的生活,哪怕在乡间种种田,养养草,只要衣食无缺便好,可能那样会更快乐一些。
“我做不到。”
成谨言怒道。
“你必须做得到!生而逢时,容锦,你既已走到现在,便容不得你退缩。”
往后的路还长着呢,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亦不可能是最后一次,她是要陪着自己并肩携手的人,注定了就是要走这条染血的路,干净不了,无论是他还是她!避无可避。
进一步可能荆棘丛生,也可能柳暗花明,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所以,他容不得她胆怯,退后。
只是大公子冷情惯了,不晓得如何哄人,更不晓得如何宽慰一个受心伤的女人,即使这个人,是他心尖上的那个。
他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提醒她,让她振作。
然而一个人若是走到了误区,便很难找到出路,容易钻牛角尖,毕竟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容锦不是完美到没有缺点的人,更不是屹立不倒的女强人。
老天选择让她穿越,不知是失误还是注定要走一场不同寻常的路,都不是她能选择,想要选择的,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到能扯着大公子的旗狐假虎威,其中压抑和心酸,岂是旁观者能够理解的。
所以容锦倒在这一步坎儿上,也是因为临近突破点,所有的事儿一并爆发了出来,控制不住倾泻的情绪。
可想而知啊,容锦这次,是遇上瓶颈了。
她想把自己缩进龟壳,以逃避消极的姿态面对,然大公子不允许啊!他成谨言的女人,岂能如此“没用”。
不过是个丫鬟的命,他手上沾染的人命,还少嘛?又过一夜,成谨言端不住了,再度闯进容锦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