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清风穿拂,万花静籁在心。
颜玦对元庚凌深深一拜:“殿下费心周全,在下岂会觉得委屈,多谢殿下。”
“如此甚好!”元庚凌心情大爽,朝堂内外的心腹结了姻亲,今后便能更忠心地替他办事了。
“只是小女年幼,家母一向又宠她,老人家打算多留她在身边两年。”苏定安狭眯着眼。
二皇子此举,只为绑缚结盟,待他观望个两三年,人情旦暮也是常有的事儿。
颜玦赞同道:“既是好事,便不急于一时。”
二皇子颔首,结束这个话题,开启正事。
“二位皆知,父皇十年前定下的国策是‘平越离,定北宁,一统天下。’如今越离已平,国民归心,国力日强,据我所知,父皇已经在计划下一步了。”
苏定安道:“北宁都城金凉是历代王权兴起之地,陛下难免有所忌讳,可若出兵的话......”
“北宁全民皆兵,军队更是骁勇异常,父皇若此时出兵,只怕没有十足的把握,本王打算劝父皇这几年内先谋发展,对北宁徐缓图之,不知二位有何高见?”
苏定安是兵部侍郎,深知北宁军可怕的战力,是朝中反战派的一员,也正是因此,他才倾向保守派的二皇子。
“国力并非只是银子,兵力也是国力的根本,殿下所忧也是臣所忧。”他道。
二皇子欣而称是,现在大哥倒了,他急的是太子位,不是定北宁。
大事都让父皇做了,将来他做什么?仅仅只当个守成之君?他可不甘心。
颜玦亦迎上了元庚凌的视线,“国富并不等于国强,殿下高见,在下深以为然,此刻出兵北宁,于国不利,应该先谋发展,再图一统天下。”
*
前些时日大孙女的订亲礼,差点让小孙女出了风头,老太太知道星儿的性子,并非那等讨嫌之辈,她为何如此行事,老太太必须问个明白。
可是莳星这些天一声不吭,权当没事儿。
老太太不容她装傻混过,今日便逮了她来问话。
“你的琴艺造诣颇深,但这人情功夫就差了火候。”
“我问你,你姐姐定亲那日,你招惹那母女俩做什么?”老太太坐在窗榻上,语气严厉。
莳星盯着阳光落在玄青地砖上的窗影,眼泪花儿打转。
跟多年的好友绝交,她有苦说不出。
祖母若知道她有阿黛这样胆大包天、不伦不类的朋友,一定会发怒的。
“若别人误以为你争强掐尖,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老太太瞪过来。
见莳星还掉金豆子,把老太太气笑了。
“还是你再躲进树洞,打死不认这个错?”
莳星小时候是树洞爱好者,一有困难委屈,她就藏进去。
“祖母,我没有想要招惹谁。”她哭腔浓重。
老太太心疼,伸手拉她坐下,温言好语:“祖母知道你没有,可别人会怎么想?若那日风头真被你抢走,你嫡母背着我,还不知怎么整治你!”
“有祖母替我撑着,她才不敢。”莳星虽忌惮郭氏,但也不傻,祖母才是苏家最大的。
老太太欢喜又无奈,“这可不是小事,儿女之事是你嫡母的底线,你踩了她的底线,她能不收你的骨头?只要她存了心害你,祖母还能时时刻刻护着你?随便让你出个丑,坏了你的名声,就能贻害无穷。”
这一阵子莳星不是气鼓鼓,就是丧眉耷脑的,老太太觉得纳闷,“到底因为何事?谁得罪了你?”
“没有。”莳星断然否认。
孙女大了有事瞒她,老太太只能警告一句:“下不为例!”
训完话,赵嬷嬷端着一盘雕花梅球,笑咪咪地走进来搁下,道:“大人传话,说今日晚间来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哼了声,“都多少日不来请安了,他装什么装!”
赵嬷嬷皱起一脸笑纹,“只有亲生的儿子,才敢跟老太太这样,不怕生分。”
莳星从榻上起来,垂头丧气,“我先回去了,祖母。”
老太太又爱又恨,手指头戳点她,“你就躲去吧,小鸵鸟!”
回到岚云阁,莳星继续疗伤,全然不知终身大事已定。
夏暮夜安,灯火可亲。
苏定安意气风发地来到母亲院里,狐狸眼乱滑,老太太就知道儿子没憋着好。
“说。”
母亲快人快语,苏定安也爽性,挺起胸膛:“娘,我给星儿定了门好亲,虽然现在看不出来好处,但将来——”
中气渐弱,他发现周围有点凉。
老太太威目一凛,冲他喝道:“你说什么?”
苏定安满背冷汗,他忙道:“娘,先听儿子说完可好?”
老太太连讥带讽,“星儿有你亲自安排亲事,我该烧高香敬谢!你倒是说来听听,现在看不出好处,将来才应验的好亲,到底是什么门户?”
苏定安不敢耍把戏,把二皇子今日安排详细说了一遍,窥着母亲的脸色。
“英德侯颜家。”老太太嘴里重复。
“对,我记得颜家老夫人姓文,过去——”
老太太打断他:“年少时我与文氏相熟,当年她是极好的,只是这些年的英德侯府——唉!”
自从文氏的长子远赴昌州上任,染上重病离世后,颜家再无出息的儿子,门庭就落魄了,如今爵位传给长孙,这个叫颜玦的年轻人似乎继承了先父的本事,还搭上了二皇子。
不管怎样,看在文氏的人品和颜玦的几分本事上,老太太没有一口回绝。
苏定安松了一口气,“二皇子亲自保媒,颜家虽无朝职,但有爵位,不算委屈了星儿。”
老太太沉吟,“不管是谁保媒,我看中的只有一点,就是将来能让星儿过好日子。”
苏定安陪笑:“儿子也是这样想的,今日儿子当着二皇子的面,已经说了星儿年纪尚小,母亲要多留她几年的话。”
老太太刮他一眼,“你倒乖觉,既如此,此事暂且别说出去,再等一等。”
苏定安一喜:“是,儿子谨遵母命。”
既然自己送上门,老太太就顺便教训儿子,“与皇子往来须拿捏好分寸,你心里可有数?”
苏定安嗯嗯应付,打算开溜。
老太太抑扬顿挫:“你这个侍郎还想再往上爬,有时候私下站队在所难免,只是官运难料,你自己小心,该守住的底线千万要守住守好。”
被母亲说中胸中大志,苏定安浅笑了笑,“儿子确实想再往上爬,母亲精心培养儿子,不就是为了儿子能成就大事吗?”
这一点,老太太倒没意见,她对这个儿子还算满意,能读书能做官,心眼多得像筛子,对她又极孝敬。
她只担心儿子太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