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他来说,父亲的死,犹如藏在心里厚重的阴霾,他不能完全相信父亲是自然死亡的。
可要一直查下去,母亲那关是非过不可……
五叔白存志对他说,白承宗死后的那段时间,一直是母亲在全权管理他的生活起居、衣食住行。
他敲母亲的门,片刻后,叶惜蓝惊喜地抱住他:“小晗,你回来怎么不早和妈说!?!你吃饭没,我给你做点吃的!”
白晗看母亲似乎又比之前瘦弱些,她的一双极细枯瘦的手腕,他握住,都圈不紧。
“妈,晚上又做噩梦了?”白晗轻声问,他注意到母亲脸色苍白,黑眼圈很明显。
“还好,苏常远给我开了点药,已经好多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白天也犯困。”叶惜蓝边说,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哈欠。
白晗不忍母亲如此疲惫,他劝道:“妈,你去休息吧。”
“欸,我才见你不到五分钟,你又要走?”叶惜蓝不舍道。
白晗将母亲扶回房间:“你躺着休息会儿,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月光倾泻,恍如幻梦。白晗以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问:“妈,你觉得苏常远怎么样?”
“医术精湛,现在基本上有病都找他,他人也勤快,哪怕是半夜也来。”叶惜蓝平静答道,脸色无任何变化,她的身体瘦到伏在薄薄的被子下,看不到人形体的凸起。
等叶惜蓝慢慢睡着后,白晗轻轻关上门。他踱步,信马由缰,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后院这边。
路灯发出熹微的光,白晗走近一颗粗壮无比的大树旁,结实粗大的树干下挂有一个单人秋千。
秋千年久失修,破碎不堪,大小只能够让小孩坐。
一个人的身影,在他的心里,如碎掉的光,逐渐拼合起来,形成一个完整清晰的模样。
是他的哥哥白楚之。
他不懂为何父母分开住,也不懂父亲为何对白楚之有这么大的敌意。
他以为白楚之是叶惜蓝所生,是他的亲生哥哥。
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是父亲与另外一个女人所生的孩子。
不过,对他来说,他已经把白楚之当成他的哥哥。
他见到最多的是,白楚之一个人,在飘窗的房间,独自安静地看书,微风吹过,窗帘阖动,花瓣飘落在白楚之的身上。
白楚之神色戚然,抬眸,望向湛蓝色的穹空。
他会找白楚之玩,但是父亲会严厉地呵斥白楚之,随后吩咐家里的佣人,不准自己找他玩。
餐桌上,父亲也不允许白楚之和他们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往往都是让佣人将饭菜端到他的房间里。
母亲也不在餐桌上吃饭,自觉地蜗居在阁楼,深居简出。
偌大的白府,豪华的餐厅,端肃的佣人排列成行,管家段温洵紧低着头,听候白承宗的指令。
只需父亲一个眼神,佣人便像接圣旨一般,诚惶诚恐地执行命令。
由珍贵名木做成的餐桌,只有他和父亲两个人用餐。
一个家,被扯得四分五裂。
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正如此刻,他不明白,父亲的死,哥哥的死。
十岁生日时,白晗是北都市最耀眼的存在,白承宗高调宴请北都市各个阶层的名流豪贵们出席,举办为期一个月的盛大生日宴席。
父亲的手,紧紧地牵着他,如蚌里的珍珠,不舍得松开。
市/委/书记,那时尚年轻的毕觉松将他搂在怀里,好不亲热。
副/书/记市/长罗月照也不甘示弱,将白晗抱在怀里,时不时地打趣他。
白承宗带他幼小的他,见了许多人,每个人对他莫不是笑意盈盈,赞不绝口,白承宗听了很是满意,而他毫无感觉。
中午他得了片刻的休憩时间,跑到后花园来玩,看见白楚之一个人孤单地坐在秋千上。
他小步快跑,靠近他。
白楚之抬眼,见是他来,微微一笑。
他也对他微微一笑。
吹来的风,拂动白楚之墨黑的头发。
他从秋千上站起,打开放在一旁的小提琴,对白晗说:“小晗,生日快乐,我给你拉首曲子吧。”
白晗听了,拍手,他知道白楚之是全能天才,不仅学习成绩都是大满贯,也会唱歌作曲拉琴。
“谢谢哥哥,你拉的曲子我偷偷听过,特别好听!”还是小孩儿的白晗,一屁股坐在柔软的草地上,睁着圆圆清澈的眼睛,看向白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