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明姃心里吃了一惊,她腿上吃痛确实坐姿有异,但他如何看出来不是残疾而是新伤呢。
野人先生看见她惊愕的样子,轻轻笑了笑,又好像牵动了头上的伤口,呲牙咧嘴,好不容易收住才和谭明姃说:“姑娘,腿伤不治,还移来移去,以后会走不了路的。”
谭明姃点头听训,无可作答。
野人突然羞赧了起来,样子看着挺奇怪的:“在下,其实也算个游医,姑娘如若不嫌弃的话,我来给您看看?”
正巧桐莘喘着粗气,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拎着一个木箱子。
“郡主,这位先生的箱子取来了。”
野人很兴奋,高声迎接道:“在下吃饭的家伙什来了。”
怎么可能嫌弃他,谭明姃简直想八抬大轿敲锣打鼓地迎接他。这人可是谭明姃现在找到的再不济也比去韩家的医馆请人强啊,那等于绑着手把自己送给韩松年了。
只是野人大夫实在虚弱,刚想站起来给谭明姃把脉,就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梳宝又赶忙扶他坐下。最后是释燕和桐莘抬着谭明姃的椅子,抬到了那人的近前。
他隔着帕子给谭明姃把脉的时候,谭明姃还是忍不住问道:
“先生如何称呼呢。”
“在下……,”野人一顿,用空着的手摸了摸鼻子,“在下姓温,名葳蕤。”
谭明姃看他神色怪异,撇了撇嘴小声嘟囔:“是吗?”
但看他还受着伤,十分辛苦,谭明姃还是很配合地假装信了,和气地用这个名字唤他。
“温先生辛苦,我们……实在是对不住。”
温葳蕤收起帕子,叠好递给了梳宝
“敢问这里是……?”
梳宝抢先答道:“这里是明衡郡主府。”
“啊,”温葳蕤也不惊诧,似乎听说的是别人的事情,“那便是在辰州内。”
郡主娘子就在近在眼前,他也不慌张,只是双手作揖,尽全力也只轻轻地躬了躬身子。
“先前不知,多有失礼,请郡主赎罪。在下,温葳蕤,参见郡主。”
然后也不等郡主回应,温葳蕤就好像把什么郡主抛在脑后,君君臣臣全不在意,只关心他的病人:“郡主这伤有几日了?如何伤的?”
“是摔伤,有将近五日了。”
答得这么敷衍,温葳蕤也不追问,只是端着他的木箱子不停地翻找,嘴里极轻地嘟囔了一句。
“怎么没好生照料。”
这话解鸢站在旁边听得清楚得不得了,还以为是数落她,立马撂了个大红脸,气也不是,羞也不是。
温葳蕤从箱子里面翻出了一盒药膏,两副包的好好的完整的药方,都给解鸢详细地说了如何去用。因他坚持,谭明姃还同意解鸢敷了药膏后,由温葳蕤亲自来包扎固定。
他还在伤病中,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包出来又确实比之前的乡医包得更紧实更仔细。
见他气喘得厉害,谭明姃就又要梳宝桐莘帮温葳蕤躺下。他也确实累了,就乖顺地任由梳宝和桐莘的摆布。
他梳洗不齐的脸还对着谭明姃,眼睛和善温柔,盈盈的似握着一把泪,很认真地说:“要小心些……郡主,一定要好生照料,不要留下病根。”
最后很挂念似的合上了眼。
真是悬壶济世忧心病患的好大夫啊,让我给遇着了,谭明姃赞叹不已喜气洋洋。
*
中午没用饭,谭明姃简单吃了点,等着小葱熬了药,认认真真地喝了一大碗。温先生给的膏药也不一样,用过之后虽然疼痛并未完全消除,但也没有那么难耐了。
但是她还没能轻松半日,守门的小厮道垂花门传话,韩家的大公子韩松年将姜大夫送过来了。
韩松年,韩家的大公子,往上有父亲伯父,同辈还有兄长,却是现下韩家的掌家人。辰州都传是他一手促成自己的长姐嫁到了仝家,成了国舅爷的侄孙媳妇,给韩家找了一个势力滔天的靠山。
不同韩松起,韩松年此人做事从来有的放矢。他日常颇给知州面子,年节也常往来,却从未见他登门郡主府。但今日他居然也能到郡主府来,竟然还让门前传话,说“亲送姜大夫,赔罪而来”。
谭明姃心里知道,她又想得太美了,“韩家不怀疑郡主府”的结论实在是下早了。
她在辰州九年,对知州世族的消息虽然多有探听,但从来敬而远之。可她现在也不能跑啊,别说她受了伤跑不了,就算跑得了她谭明姃,跑不了这偌大郡主府。
月河台上那些用白布蒙着面的,捧着一把一把的朴刀满山地搜她的那些人,那个说“杀之”的冰冷的声音。
谭明姃深吸一口气,迎难而上吧,不是一向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