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淡然是真的愣住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陆远宁在说什么,“你不是从来不吃别人的剩饭吗?”
陆远宁说:“你不是也吃过我的剩饭吗?”
李淡然确实吃过陆远宁的剩饭,还不是一次两次这么简单,可事情的真相是李淡然做饭太难吃,陆远宁刚开始并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嘴和胃。李淡然曾经说陆远宁是“万恶的资本主义”,虽然那时候他也不懂得这个词具体是什么意思,只晓得信奉资本主义的人是非常贪图享受的。在他看来,那时候的陆远宁就是这样。
现在回想起来,在那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在那间破败的泥墙屋里,有什么可享受的呢?
一切都时过境迁了,李淡然拿着自己的粥放进了冰箱里。
“我留着当夜宵,反正你不能吃。”
“陆远宁,你变化真大。”
李淡然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他总觉得让陆远宁吃自己的剩饭是委屈了陆远宁,即使这是他自己开玩笑提出来的。
陆远宁却表现得无所谓,他吃了包子,喝了点粥,随后他也把自己没喝完的粥、没吃完的包子塞进了冰箱。
李淡然哭笑不得:“你干什么?”
陆远宁说:“留着当夜宵。”
这已经不是十三年前两人在深山里缺衣少食的时候了,李淡然现在可不愿意吃陆远宁的剩饭了。
“我不吃你的剩饭。”
“没说给你吃,我留给我自己。”
那你最好一会儿能把你的夜宵带走,李淡然诚如是想。
陆远宁放好自己的剩饭,他去卫生间洗了下手。李淡然看着陆远宁穿着一本正经,白色高领毛衣,灰色大衣进屋的时候被他随手挂在了门口衣架上,驼色毛呢西裤,脚上穿着一双不知什么材质的皮鞋,但从光泽来看,李淡然觉得它价值不菲。
看着自己不知穿了几年、何时已经起球的睡衣,李淡然决定先换身衣服。
他也不避人,直接脱了睡衣,他刚从行李箱里找出一件秋衣来,陆远宁就出来了。
“你背上......是纹身?”
“嗯。”李淡然套上秋衣,又拿出一件黑色圆领毛衣穿起来,“纹的时候不懂事。”
他掀开衣服试图看一下左肩上的纹身,但因为视角问题,什么也没有看到。
其实他不用看就知道上面纹着什么,绿叶粉莲,三片莲叶,两朵莲花,一支莲苞,两只巴掌大小,光着身体的时候确实有点显眼。
这是和他一起坐牢的纹身师给他纹的,寓意“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他说李淡然是在坏人群里长大的好人。
“哈哈,其实我胸口也有一处纹身。”李淡然转过身,他坐在床上穿秋裤,“纹的时候麻药劲儿去的早,痛死了。”
“可以给我看看吗?”
“啊?”
“没事。”
“哈哈,纹身有什么好看的。我在船上换衣服时,他们都叫我‘小流氓’呢。”
陆远宁坐在沙发上喝着茶,他看着李淡然略显单薄的一身穿着,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昨天也穿这么薄的吗?你不是最怕冷了吗?”
李淡然扯了下秋裤的腰带,向他解释说:“秋裤是加绒的,应该不会太冷。”
话落,他开始穿长裤。
一切就绪,李淡然抬头,他看见陆远宁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怎么,我脸上有字啊?”
“有。”陆远宁说,“但是你看不见。”
“切。”李淡然知道陆远宁在逗他,“皇帝的‘新衣’吗。”
陆远宁没有回答李淡然,他穿上了自己的大衣,说道:“穿厚点,外面很冷,出去玩一会儿就可以吃午饭了。”
李淡然却觉得陆远宁穿的太单薄了,自己怎么说也要穿件鸭绒衣呢。
他看看表,快九点了,寻思着陆远宁怎么会着急吃午饭,以前都是他催促陆远宁的,“你们做医生的也能按时吃饭?”
陆远宁说:“尽量,医生也是人。”
李淡然又问“你也会饿?”
陆远宁只好回答说:“是人都会饿,而且你早饭吃的也不多。”
毕竟,李淡然早饭吃了一点点就说没胃口。
李淡然立马弯腰从行李箱里找自己带的羽绒服,他并没有感觉到饿,近几年在海上扑鱼时养成的作息习惯已经让他的吃饭、睡觉进入无规律状态,他只是不好意思让陆远宁等自己。
李淡然整个穿衣的动作被陆远宁收入眼底,最后,他的眼光集中在了李淡然的羽绒服上。李淡然发现陆远宁盯着自己,然后他顺着陆远宁的眼神来到自己的衣服上。这件羽绒服是李淡然三年前买的,衣袖和领口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衣服也不算厚,可是在海城着实不冷,他也只有在出海的时候会备一件厚衣服。
“想要啊?”
李淡然故意这样问,他是知道陆远宁看不上这件衣服的,毕竟当初陆远宁在深山里当人质的时候,他也是执着于穿自己那一套纯棉的秋衣裤的,不然他会过敏。为此,李淡然没少说他瞎讲究。
听完这句话,陆远宁的表情看不出是什么反应,他只是戴上围脖拉门而出,丢给李淡然一句话。
“无聊。”
李淡然淡淡一笑,连忙换上了自己的马丁靴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