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儿身边的侍女道:“这是咱们国公府的杨七小姐。”
姜涵露听玉姑姑说过,杨家是皇帝栾珏和长公主的母家,这位杨七小姐论起来该是皇家的表亲,身份贵重。
涵露于是颔首屈膝道:“杨小姐好。”
这位杨七小姐是现任杨国公最小的女儿,大司空杨庭最受宠的嫡妹,当今圣上的表妹杨幼简,闻言也不谦让,大大方方受了姜涵露的礼,睨着她道:“我听说妹妹是从江南远道而来?”
“是,我故郡苏州吴郡。”
“文安表姐的封地,怪不得。”
姜涵露听她口气极自矜,也不知她在怪不得些什么,不欲和她再交谈下去,抿了个笑,就要转身。
“哎,你等等,”杨幼简却不放她走,上前两步赶到她身边,“你见过表兄吗?”
“不曾有幸得见圣上。”姜涵露很快反应过来她在说谁。栾珏下江南是隐秘之事,对外不曾说。
杨幼简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容:“那就是了。”
她的态度有些缓和,带着高高在上的得意和怜悯,挽住姜涵露的手:“你知道文安表姐为什么要把你带来京城吗?”
文安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身份,涵露一时语塞。
幼简继续压低声音:“现在京城里都在传表兄要立你为后,可你连表兄的面都没见过——这话又从何说起?表兄不过是将你当成个筹码罢了。”
筹码?什么筹码?
幼简见涵露一副懵懂不解其情的样子,掩口而笑,做出亲密姿态:“我忘了,谁能同你说这些呢——还是我来同你说,霍家还想让皇后出在自己家里,听说呢,他们想拿手中的商队财权换一个皇后的位置,表兄可是急着用这笔钱去打仗呢。”
她停了片刻,见姜涵露眉尖儿蹙起紧紧望住自己,愈发作态道:“可你也见过霍安黎吧?她一个胡人血统的女子,表兄怎么看得上?堂堂天子,又怎么肯受臣下这样挟制?如此,便从民间拉过妹妹你来,高高供起来,逼他们妥协罢了。”
姜涵露怔愣当场,杨幼简的话里是一个栾珏和文安从未对她揭开的世界。她喃喃道:“你是说……”
幼简摆出关切的同情:“我是说,如果霍家肯放手财权的话,表兄也不必娶你了。既然如此,妹妹又何必在这里空耗光阴、受人指点呢?不如早早回家自在。”
杨家既是贵戚,又是重臣,这短短一番话由杨幼简说来,竟是千转百回、拳拳切切,不由她不信。
来到京城数日,栾珏未曾露一面,也不曾捎来只字片语,似乎将她浑然忘却。她也隐晦地问过文安长公主,何时能见到陛下?然而文安只是说,陛下有朝政要忙。
她像一个旧兮兮的蓝布包裹,被主人背着,一路风尘仆仆,到了地方,却把她抛下,径自去打水休息、接风宴饮,浑忘了收拾行囊了。
姜涵露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在杨幼简笑意盈盈的目光打量下,难以静心思量,正难处,便听前面一声唤:“杨七——”
涵露与幼简皆抬头看去,只见霍安黎正陪在文安长公主身边走来。
杨幼简方才嘴上“表兄表姐”叫得亲亲热热,这会儿见了文安却不敢放肆,蹲下去乖乖行礼道:“见过殿下。”又侧身向霍安黎道:“广荣郡主好。”
霍安黎对杨幼简说话很不客气:“杨七,你拉着姜姑娘说什么悄悄话呢?”
杨幼简直起身子:“姜姑娘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我不过给她讲几个掌故、笑话儿罢了。”
霍安黎瞟了一眼姜涵露的神色,嗤笑道:“想必杨七小姐的笑话讲得不好,难为姜姑娘今日还要顾着你这客人的面子,勉为其难地陪着你了。”
“郡主这是怎么讲话,按说姜姑娘远道而来,她才是贵客呢。”杨幼简不肯吃她的亏。
两人针锋相对地斗嘴,文安只是一笑置之,反而将姜涵露拉过一旁低声问:“怎么,杨家的小女儿给你脸色看了?”
“没有,”姜涵露将将回过神来,艰难地开口,“她说……她说陛下——”
文安关切的问话、涵露难言的疑惑、霍杨两人的互相讥诮,都被内侍的高声通传打断:“陛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