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1 / 2)

帝京花似锦,其时正逢春。

    霍安黎拜访后又过了数日,文安长公主终于开门待客,只是文武大臣她仍一概不见,只在后花园里宴请各家未出阁的小姐们,布置下各色娇花艳柳、珍奇瓜果、珠帘纱帐,将个花园装扮得如瑶池仙境一般。十几岁的女孩子们三两携手赏春,裙袂飘飘,环佩叮当,带起香风暗袭,别是一重花团锦簇。

    “我是身子疲乏要歇一歇,你年轻轻的,怎么不和她们去园子里逛?”临池的石亭中摆了一张铺墨狐皮长躺椅,文安半倚在上面,姜涵露搬了一只黄花梨木圆凳,并着腿乖乖坐在她身边。

    闻言,涵露只苦着脸道:“我一个都不认得。”

    “你这孩子,从前不认得,今日不就认得了?”文安好笑道,看姜涵露仍犯难,便存心逗她,坐正了吩咐玉姑姑,“玉姑,你去叫她们休说休笑,都屏气凝神站定了,依次来拜见拜见姜姑娘。”

    石亭外围也多有世家小姐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只是敬畏文安,不敢近前打扰。

    姜涵露大窘,忙扯住玉姑姑的袖子:“姑姑别去。”

    玉姑姑十分明白文安的意思,便顺势扶住姜涵露,含笑道:“那我陪姑娘去逛一逛可好?”

    涵露无奈,只好应是,随玉姑姑步入花园。

    玉姑姑是长公主心腹,俗话讲,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文安曾摄朝政。她在身边,也没有人来贸贸然搭话,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若有若无地瞟过来,像一道道隐形的绳索,捆住姜涵露的手脚,扼住她的咽喉,让她浑身不自在。

    在她身后,文安的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

    霍安黎不知何时进来亭中,依着文安坐着。

    她今日依旧不穿裙戴钗的,披散着一头浓密顺滑的棕色卷发,愈发有潇洒天然之美。她亦看姜涵露,片刻,忽然向文安笑道:“殿下,所谓带杨家女儿来京的流言,是您放出的风声吧?”

    文安不置可否:“你父亲叫你问的?”

    “父亲当然惦念您。”霍安黎把话推了回去。

    她大剌剌开长辈的玩笑,文安却不与她生气,霍安黎继续道:“您知道顾少扬与您不睦,又一向急着对陛下表忠心,不愿见陛下受形势所迫、不情不愿地娶一个高门女儿,所以故意引逗着他闹那一出——只是为了姜姑娘铺垫吗?”

    因为入京那日顾少扬在城门口的所作所为,姜涵露的出现早就在京城被炒成了一桩热闻,然而文安长公主拘住她,皇帝栾珏更是闭口不提,所有不被满足的窥探和张望于是更加热闹喧嚣起来。

    她被不上不下地悬在那里,被所有人观看、猜测,像一枚暧昧的饵。

文安不说话。

    霍安黎无奈地撇了撇嘴。她自小长在霍家,与栾珏一同在霍太傅教导下开蒙读书,是文安看着长起来的。文安知她胆大不羁,纵容疼爱她,容她言语放肆,她也多少了解这位长公主。

    她知道文安喜欢试探人心。

    她用顾少扬的放肆,来试探姜涵露的心性脾气,试探栾珏对他的信重,试探各家勋贵大臣的举措反应。

    也是用沉默对身为皇帝的弟弟诉说:看,我为了你娶皇后,受了多大委屈。她在为自己加码。

    但霍安黎看不明白的是,文安长公主做这些,究竟对立一个平民姑娘做皇后的事,赞成还是不赞成?毕竟立后这件事干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

    文安知道她想问这个,也知道不止是她,霍家、杨家,还有那些被她拒之门外的许多人,都想问她这个。但她只是说:“只要陛下喜欢,就好。”

    花园里,姜涵露入目只见各家女儿或风流袅娜,或清丽出尘,浓妆淡抹,万紫千红,带起阵阵香风袅袅。这些自小娇养的世家小姐们见面都向她端庄见礼,问一声“姜姑娘”,一背身却总忍不住回头打量、窃窃私语。她欲要攀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垂下头,独自挨到一旁。

    姜涵露并非出身于穷乡僻壤、贫寒门户。苏州郡是富庶的鱼米之乡,民风正,官风清。她的父亲有不大不小的才名,祖有薄产,她不必浆洗、耕作、渔猎,可以学着断文识字、弄墨丹青。她不曾生长于臭烘烘的窝棚、肮脏狭隘的巷尾、破烂潮湿的荒庙。不贫不富,她是太平世里的平常女儿家。

    然而自进京以来,触目皆是天家富贵、皇权威严,别是一番堂皇气象,同她自小生长的街巷城镇截然不同,不能不使她一时束手束脚、不敢轻动。正如此时,她置身金枝玉叶万花丛中,心中油然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紧张和沮丧。

    玉姑姑陪她走过一圈,同众人一一打了照面,便躬身告退。

    姜涵露在廊下傍一株雪白早樱坐下,只去拿手拨弄花朵,以求自己不显得那么无措。

    “这位就是姜姑娘了?”

    忽而一道脆生生的女声传来,姜涵露转头,只见一个披金戴玉的年轻女孩儿站在她身侧,一双妙目含笑看来,宜喜宜嗔,分外风流动人。

    她忙站起来回礼:“是,姑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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