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先一步到楼下，手机上和宋默的交流除了那天晚上，就是昨晚仅有的两句。
一句是自己说的：你要早点去学校么？7点楼下集合？
一句是宋默的回复：嗯。
他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五分钟，也没催，五分钟后，宋默下来了。
正正好7点。
看见他，宋默一顿，步子似乎加快了一点。
“早啊，”温予往他身后看，“你爸妈不陪你去吗？”
宋默说：“晚点。”
父母原本是打算陪他去的。入校第一天，家长总要去和老师聊聊。
但他们知道温予邀请他一起上学之后，尤其是唐蕊，非常高兴儿子来到新环境这么快就交到了朋友，让他和温予一定好好相处。
宋默对“好好相处”没有什么概念，只能用自认为比较和善的态度来回应。
空气中还带着夜露的凉意，温予穿着校服，白衬衫干净平整，被他撑得挺立，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俊秀，就像此刻初升的太阳。
他边走边和身边人闲聊：“吃早餐了吗？”
宋默还没领到校服，但避免太另类，也穿了件白色T恤。
亮眼的颜色稍稍冲淡了他身上的淡漠疏离。
不过说出来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嗯。”
温予是谁？
小小的冷场，才不会让他尴尬或退缩：“我们坐公交去吧？车站就在前面一点，放学我们可以坐地铁回来。”
这是昨晚做好的计划，可以带宋默认识认识两条基础的往返路线，于是今天没让司机张叔来接他。
他想，我可真是称职的好邻居。
车上乘客稀疏，两人找了空位坐下。
两个身高腿长的男生坐在一起，车辆行驶中很难避免不经意间的肢体碰触。
温予坐在靠窗的位置，公交车拐过一道弯，惯性下宋默的膝盖碰到了他的。
一瞬间，一个片段浮现在温予脑海中。
还是这辆公交车，从窗外的风景看就在不久之后。到了乘客密集的路段，上来很多学生，其中一人站在宋默的座位旁边。
那个男生穿着九中的校服，捧着一杯豆浆在喝，大概是车辆行驶平稳，他分出原本扶着椅背的手去包里掏什么东西。
突然，公交车猛地刹车。男生身体一歪，匆匆抓住前面的椅背，但同时，另一只手里的豆浆没拿稳脱手而出。
好巧不巧，泼了宋默满脸满身。豆浆滴滴嗒嗒地顺着脸颊往下淌，狼狈得不忍直视。
……
温予眨眨眼回过神，悄悄把自己的膝盖往回收了收。
毫无疑问，这是来自几分钟之后的预知。
可是就算碰到宋默，他并没有主动预知的念头呀。
已经是第二次了，预知画面不受控制地往他脑海里钻。而且两次都是宋默。
“抱歉。”宋默忽然开口。
温予还沉浸在思绪里：“啊？”
宋默没说话，但是温予很快发现他的坐姿似乎比刚才端正了一点，尤其是双腿和他拉开了明显的距离。
温予一愣，忽然有些过意不去，却又无奈得想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也不知道宋默有没有理解，反正他“嗯”了一声。
说话间公交车停站，温予果然在上车的队伍里看见了那个男生。
车上没有其他空位了，眼看男生就要走过来，他突然转头对宋默说：“可以跟我换个位置吗？我看着外面有点头晕。”
换好位置，那个男生也像预知里那样站在了他们旁边。
果然，在车辆平稳行驶之后，男生松开椅背，反手在书包侧兜里掏着什么。
就在这时，汽车鸣笛声响起，公交车猛地一个急刹。
“同学小心。”
温予早就做好准备，眼疾手快，一手抓住男生的胳膊，一手稳稳地扶住那杯即将脱手的豆浆。
但同时也有只手抓住了温予的肩膀，像是在防止他因为惯性往前栽。
车上有乘客小声抱怨，有人往他们这边看了两眼。司机也颇为不爽的骂了一句：“怎么开车的？”
那男生呆愣两秒，赶忙扶正眼镜，向温予道谢。
温予笑了笑说不用。
然后转向窗边的宋默，也对他说：“谢谢啦。”
肩头的手已经在他坐稳后就收了回去，但宋默看着他，目不转睛。
他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情绪。
温予被看得莫名，歪了下头：“怎么了？”
少年眼睫倏地垂下，是熟悉的避开对视的动作。
“没什么。”宋默淡淡说着，看向窗外，没再有继续交谈的意思。
倒是那个男生，看了温予身上的校服好一会儿，搭话道：“你是九中的吗？”
温予：“嗯，你是高一的吧？”
“对，你怎么知道？”
“哈哈，看你手臂啊，这分层有点惨烈，八成是军训晒的……”
窗外景色倒退，身侧人爽朗嬉笑的声音不断传来，宋默却在回想刚才短暂对视时听见的心声——
【还好我聪明，不然这豆浆就该泼到宋默身上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早知道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