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声音像蚊声一样在戚宴耳边萦绕,他不由得感到厌恶,想把谢礼峙从地上拉起来,可刚抓到谢礼峙的手,谢礼峙痛呼一声,往后猛地一缩,眼泪立刻盈满眼眶。
戚宴怔了一下,手悬在半空,忽然意识到什么,掀开了谢礼峙的衣服。
大片的淤青就这么措不及防撞进戚宴眼中,戚之贺和温嫣站在戚宴身后,看见谢礼峙身上大小分布的伤痕时倒吸了口冷气,最后的那点火气被点燃。
别墅的大门被慌乱的打开,一众佣人手忙脚乱地从别墅里出来,门打开的一瞬间,温热的空气从室内卷出,衬得谢礼峙冰凉的手脚更加讽刺。
“戚……戚先生,戚太太……”为首的那名佣人看见谢礼峙时脸色一白,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向来儒雅温和的戚之贺罕见的阴沉了脸,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几名佣人心虚地面面相觑,气氛像是霎那间结了冰,碎冰在薄薄的冰面下流动,随时就会破冰而出,将冰面上的人刺得鲜血淋漓。
为首的佣人躲开戚之贺审视的目光,看向被戚宴抱在怀里丧眉耷眼的谢礼峙,突然眼神一转,对着谢礼峙指责道:“小少爷您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这大晚上的外面多冷啊!”
说着她伸出手想把谢礼峙从戚宴怀里拽过来。
反正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手的哑巴,只要戚家的人信就好了。
她仿佛是拿捏准了谢礼峙的性子,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反正又不是她们把谢礼峙赶出来的,是他自己跑出来,她们恰好没发现,恰好锁上了门而已。
“不好意思戚先生戚太太,这孩子没了父母,有时候想先生太太的时候会偷偷跑来门口站着。”佣人示意了一下花园的方向,“这不,今天大家收拾花园太累了,一下没察觉让他自己跑出来了。”
戚宴紧紧地将谢礼峙抱在怀里,即便披上了外套,他仍旧能感觉到他在瑟瑟发抖,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冷的。
戚宴被气得太阳穴突突跳,大声道:“难道他自己能把门给反锁了么?!”
再怎么说这具身体里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厉声质问人时也比真正的小孩子不同,反而有些慑人。
佣人缩了缩脖子,谢礼峙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被那佣人恶狠狠的一瞪,往戚宴怀里钻得更深了。
戚宴将人往身后护,挡在谢礼峙前面。
“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戚之贺侧头对跟上来的司机道,“报警。”
提到报警那几名胆子小的佣人才真的慌了,七嘴八舌的求饶。
为首的那个心下一惊,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说:“戚先生,您报警也没有证据证明我们虐待小少爷了,我们大家一直尽力为谢家做事,本本分分,说到底您也只是我家先生的好友而已。”
言外之意是戚之贺没有身份管这么多。
“怎么找证据,给你们定什么罪,那是警察的事。”
这一晚太过兵荒马乱,等警察来到已经快凌晨一点,戚之贺让温嫣先带两个孩子回去。
谢礼峙困得快睡着了,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但还是紧紧拽着戚宴的衣角不撒。
他还光着脚,戚宴想从鞋柜里找找他能穿的鞋子,可是鞋柜里一双他能穿的鞋子都没有,这明明是他的家,可是现在连属于他的一双鞋子都找不到。
温嫣想抱谢礼峙起来,谢礼峙摇摇头。
“妈妈,我背着小荔枝走吧。”戚宴道。
他现在对谢礼峙最后的防备和恐惧都被今晚看见的那大大小小的淤青磨灭,剩下的只是对谢礼峙无尽的心疼。
系统空间里能看见的资料里并没有记录谢礼峙的童年,直到今晚亲眼看见,过往的所有就像从这零星一角倏地全部掀开,将那些龌龊脏污全部暴露出来。
后来的谢礼峙长成那样,怕是跟这些脱不了关系。
戚宴心里叹了口气。
幸好现在还来得及,幸好他回来了,不然这些掩埋在泥土里的真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上来吧。”戚宴背对着谢礼峙蹲下身。
谢礼峙捏着自己的衣服,瓮声瓮气道:“我身上脏,哥哥的衣服很漂亮,会弄脏的……我可以自己走的,不用哥哥背!”
温嫣看他懂事的摸样心脏一阵一阵的扯着疼,谢宵昀和宋唯清还在的时候,她也见过这个孩子。
那时候他坐在谢宵昀的脖子上,笑得灿烂,抓着谢宵昀的手,手腕上还绑着气球,那么明媚的一个孩子,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卑微的样子。
她眼眶不禁红了,他还那样小,如果谢宵昀和宋唯清还在,他也能跟戚宴一样,无忧无虑的成长,怎么会被一群鸠占鹊巢的畜生欺负成这样。
戚宴也很不是滋味,谢礼峙不该是这样的。
他故作凶巴巴的威胁:“你要是不上来,我以后都不会再理你了。”
谢礼峙慌张瞪大了眼,焦急道:“不可以!”
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上的灰尘,趴上戚宴的背,蔫巴巴的在戚宴耳边说:“哥哥不要不理我。”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夜风带着草木的香味吹过。
九岁的戚宴背着五岁的谢礼峙,他很轻,背起来毫不费力,戚宴忽然感觉松了一块,紧绷的那根线终于消失,他竟荒谬的觉得现在背着谢礼峙让他感到安心。
“我不会不理你的。”戚宴说,“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