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玥自己也没想到,她在墨池书院居然一待就是四年。
在这四年里,王玥与书院众学子一起读书,一起讨教学问,就连下课了也被拉着一起活动。
一千多个清晨与黄昏,悠扬的钟声,振翅而飞的鸟雀,苍翠欲滴的竹林,构成了这四年的全部图景。
周仁苦练捉鱼本领,终于在同样一个黑夜,捉上来一条两斤重的大鲤鱼,自此一雪前耻,而王玥等人也摸索着学会了烤鱼技巧。
从那以后,书院的夫子便发现池子里的鱼日渐稀少,但无论如何加高书院围墙,都始终拦不住偷鱼贼的脚步,在夫子们的口口相传下,成为了书院一大怪事。
有个夫子不死心,在鱼池旁连蹲三天,正巧赶上了课业最多的时候,周仁等人写完作业倒头就睡,浑然不知有人在湖畔苦苦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这种现象直到今年几人一心准备会考,才得到缓解。书院里的鱼因此逃过一劫,不再变成学子们半夜加餐的小点心,于是又渐渐多了起来。
众夫子想不出原因,就只好把之归为自然现象,感叹一番天生万物,各有其法,便将之抛在脑后。
这几年,王玥白天忙着上课,晚上忙着温习,偶尔还要挤出时间陪周仁等人烤鱼聊天,休息日又要暗地里宣传清越派诗词文章,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四年前还被陆淮安压了一头的王玥,飞速地成长着,因年龄而产生的差距一直在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缩小,直到今年乡试,更是力压一众学子,成为了今年的解元。
同时,清越派也在四年前异军突起,清新自然的诗词文章令人耳目一新,与江南水乡格外相称,从一开始只在文人墨客、歌女名妓口中相传,到如今大街小巷人人都会唱几句诗词。
清越派的崛起,也让王越从最开始棠溪镇的那个小神童变成了整个扬州皆知的少年天才。
甚至在一次踏春走马看花时,王越身着红色胡骑,引得万人空巷,自此,公子越的美名伴随着清越派的传播响彻大江南北。
直到这时候,王玥意识到,自己所等的那个时机已经成熟了,东风已至,就待她扶摇直上。
十一月,细柳江畔,
冬日寒风刺骨,万物凋零,天地间一片透明澄澈的湛蓝,只有寥寥几条船只停泊在江畔,
王玥的行李已经全部装上船只,送别家人后,她回到岸边,远远就看见陆淮安一人正在树下远眺。
她几步上前,随口问道,“在看什么?”
陆淮安回神,他摇了摇头,否定道,“没看什么,只是在想周仁这家伙怎么还没有来。”
四个月前王玥、陆淮安、周仁都参加了此次乡试,三人同时中举,又都打算参加第二年的会考,于是几人便约定好了在这天共同赴京,路上也能彼此有个照料。
如今王玥和陆淮安行李都装好了,却还迟迟不见周仁前来。
王玥眉心微蹙,她回忆道,“当时我们约的是巳时三刻?”
陆淮安颔首,看了一眼天上太阳所在的位置,笃定道,“现在应该已经近午时了。”
两人相视一眼,心里俱升起一股不妙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日头渐渐升到正午,王玥和陆淮安也逐渐焦虑起来。
船夫见这二人迟迟不登船,便下船前来询问道,“二位公子怎么还不登船?”
陆淮安黑眸中含着一抹焦虑,闻言便道,“我们还有一位朋友未到,麻烦您再等上片刻。”
正当他们聊天时,王玥远远就看见路的尽头出现一个黑点,此时正不断离近,伴随着尘土飞扬,一路向他们这边奔来。
待更近一些了,才勉强看出是一个少年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而来。
虽然还看不清人,但王玥心里莫名有一种预感,那人就是他们在等的周仁。
“人来了,师傅您先上船吧,我们与朋友道个别,一会儿就过去了。”
王玥对船夫说道,陆淮安在旁一并听见了,他惊疑不定道,“人来了?怎么是道别?!”
王玥示意陆淮安看向前方,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明显他是一个人骑马来的,也没有带上行李,此次估计是专程来送我们的。”
话音刚落,周仁就已骑马到了柳树旁,他从马上一跃而下,见到二人都还在,眼里不由就染上一些暖意。
来的时候,紧赶慢赶,恨不得马儿能插上翅膀,立马到达目的地,真见到了人,周仁反而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站在枣色马匹旁边,手无意识地捋着它的毛,憋了半天,最后冒出了句,“你们都还在啊!”
陆淮安有些哭笑不得,但是见到他没出事,刚刚一直皱着的眉心还是舒展开来。
陆淮安打趣道,
“你没来我们哪敢走啊,要是我们真就这样一走了之,我们的小少爷还不得一天写好几封信来骂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