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一飒,账本,什么协会……此刻罗夏心中一团乱麻。
“我跟你讲,我既然答应你了,你就得听我的。医生说做什么检查就做什么检查,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罗夏打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排低头玩手机的叶净月,怒道:“我跟你说话听见没有!”
“还有,酒不准喝了。”
叶净月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熄灭了屏幕,将头扭过去看着车窗外绵密的雨。
这场席卷到堰江的暴雨不知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道何时离去。
市医院急诊室,罗夏拿着叶净月脱下的外套站在门口,乜斜着眼睛远远看到机器上身高那一栏显示的179,下一栏是体重“49.6”,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九十九斤的体重,一百斤的反骨。”
急诊的女医生看了看身高体重上的两个数字,皱起了眉头,问:“家属在哪?”
叶净月赶忙从机器上下来,凑近了示意医生小点声:“我自己来的,跟我说就行……”
“我是。”罗夏突然两步上前,挡在叶净月和医生之间,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
医生看了一眼罗夏,摇着头在病历上刷刷写字:“先去抽个血检查一下吧。CT也要做,可能不止是皮外伤。”
罗夏等在CT室外之际,高亚宁突然来了电话。
她问:“怎么样?小叶找到了吗?”
“找是找到了。”罗夏瞟了一眼CT室紧闭的门上“放射性”的警戒标志,“就是情况不大好。对了姐,你们支队今天怎么去淮口出现场了?”
市局里,高亚宁拿起那个装着用糖纸折成的纸飞机的物证袋,刚要对电话那头的罗夏说什么,冷藤制止了她。
见冷藤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摇摇头,高亚宁有些讶异。侧过头继续对电话那头的罗夏说:
“淮口支队联系我们的,说怀疑是堰江的案子。尸体我今天也看了,应该是被从堰江市比较远的地方开车抛尸到淮口辖区那的江里的……一两句说不清,等我忙完了见面谈吧。”
“不是,你的尸体跟我谈什么啊?”
罗夏皱着眉,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记得还是高亚宁刚刚实习的时候,经常喜欢和他兴致勃勃地讨论,又去哪出现场碰到的尸体如何如何……还把细节描述的一清二楚。
还每次都是饭桌上。高亚宁描述的细致到肌肉内脏的腐烂程度,罗夏几乎能完全想象出画面来,每每忍着恶心听——终于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几乎跪下求高亚宁别再给他讲尸体了,这才作罢。
高亚宁已经好几年没和他谈论过她遇到的“尸兄”了。
“这次不一样,你最好听听。”放下物证袋,高亚宁看了一眼还躺在台子上的尸体,“身份查清楚了,死者名叫陈光,淮口人,先前在江城疗养院工作。”
听到陈光二字,罗夏表情变了——陈光正是先前季从云开车一路追到淮口辖区,却发现已经死了的那个人。
但按照季从云所说,陈光的尸体被遗弃在面包车里,怎么会出现在长江里?
于是罗夏问:“从江里捞起来的?”
高亚宁:“对,是被附近钓鱼的人发现的。初步判断是被杀之后丢进江里的,泡了好几天了,已经泡的面目全非了。要不你……现在就过来一趟?冷队今晚值班。”
“不行,我这边情况棘手。”
罗夏正专注着,全然没注意到叶净月不知何时已经从影像室出来,在他身后站了半天了。
“是陈光的尸体吧?”叶净月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身后,罗夏吓了一跳。
“跟亚宁姐说,我也要去。”
罗夏看着叶净月没有血色的脸,眉毛拧成麻绳,“瞎掺合什么?赶紧去抽血检查!”
“我又没病,还检查什么?”叶净月扬了扬手中的CT报告,“皮外伤。”
这么快就出结果了?罗夏心里嘀咕着。皱眉道:“那也不行,医生说让你检查。快去!”
好说歹说地将叶净月劝进去抽血,小吴终于姗姗来迟——“罗主任,怎么了?”
联想到季从云那天的遭遇,罗夏还是决定立刻去一趟市局的法医实验室。又撇不下叶净月一个人在医院,刚才临时叫了隔壁精卫还在值班的小吴过来。
“帮我看着那小兔崽子,我有事得先离开一会儿。”罗夏叮嘱小吴,“看紧他啊,有什么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医生说的什么话也都帮我记着,最好给他办个住院先。”
小吴呆愣在原地之际,罗夏已经迈开大步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