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起又落,日光透过云层落至峰顶,雀儿在漫山遍野的桃花枝间穿梭,鸟语啁啾。
水潭边的丹鹤啄着水中的鹅卵石,水面涟漪阵阵,倒映出错落有致的巍峨山峰。
忽然,古老悠远的铜钟声凭空而起,“咚——”
鸟雀惊飞,丹鹤歪头看向淅淅沥沥掉进谭中的花瓣。
铜钟余音还未结束,刚睡下不久的少女猛地起身睁眼,眸中清明,不见一丝睡意。
只见少女抬手一挥,下一瞬,她便出现在了灵鹫峰前。
“咚——”
第二道铜钟声响起,灵鹫峰前陆续来了许多人。
大多都与岁妱一样,从床榻上赶来的。
蓬头垢面,衣衫凌乱,到了此地才想起掐个清洁术,整理一下形象。
他们之所以如此迅速,便是因为刑罚低于千年的不会引来钟声。
但今日这钟,却响了两下。
两千年的刑罚,让众神差双眸发亮。
对于神差而言,刑罚越久,背后所代表的灵光便越多。
“这可是两千年的刑罚啊,上回那个千年的都有三十灵光呢。”
三十灵光,便能抵过三十年的刑期。
这个被判两千年的,只多不少。
就在众人激动之余,第三道钟声响了!
“三千年!天啊,这活儿就是要老子的命,老子也得接了!都不许跟我抢!”
除了在外干事儿的,留在无间炼狱的神差几乎全数来了灵鹫峰前。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全心全意的想要这个大活儿。
譬如那边闲谈的几位。
十丈外的日晷环着一圈浅金光晕,几位女神差围着立在日晷下的男子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比之姑娘们的兴致,男子则只是安静的垂首聆听,并无旁的反应。
偶有看过去的神差,也大都将好奇的目光放在了男子身上。
那人如盛莲的精致容色并不会被人当做女子,反而因着他颀长清瘦的身躯而多了一丝仙风道骨的意味。
岁妱注意到他垂放在身侧的指尖,缓慢的敲打在腿侧。
分明有些不耐,却没有落下神差们的脸面。
也是,以他的性子不太会与人起争执。
更何况无间炼狱中的神差,包揽了三界各族。若是一下不小心得罪了人,也不好收场。
魔族好战、妖族好美、神族与人族都好平安。
那几位女神差,一瞧便知晓是她们妖族的。
而她们围着的男子,正是她一夜未见的好徒儿。
岁妱头一回知晓他这般受女子喜欢,云仙还真是没说错,他之皮囊,妖之砒霜。
若不是他们之间有过一段,说不准她也会着了他的道。
岁妱沉思之际,玉照似是感觉到了注视他的目光,忽然抬头朝着岁妱的方向望来。
两人视线相对的一瞬,几个鎏金大字出现在了半空中。
岁妱的目光立马被吸引过去。
来了!
【瀛洲洲主江衡,屠城千里,罚业火三千年。】
周遭一片哗然。
凡界四海九州的洲主,便是他修为高深,只要不曾飞升,到底是一届凡人,寿命至多千年。
可以他所犯罪行,却要遭业火焚烧三千年。
往好处想,他还多赚了两千年。
但这些,都不是神差们所关心的。
几息转瞬而过,那几个鎏金大字逐渐消散之时,接踵而至的两个大字映入所有人眼中——
一百。
一百灵光!那便是能减免一百年的刑罚!
岁妱满眼放光,蠢蠢欲动。
玉照刚当上神差,岁妱自不会指望他将活儿抢下来。
有人还在兴奋,有人却已经出手。
四面八方的玉牌腾空而起,只要将玉牌印在那鎏金之上,便代表着接下了这个活儿。
玉牌互相碰撞出清脆的叮铃声,为了抢下这一百灵光,现场乱做了一团。
“哎哟,谁拿玉牌砸我头!”
“李清风,你敢偷袭本公子!”
“啊——我的头发——”
喧闹声不绝于耳,从互相斗法逐渐上升为了肉搏,有人好不容易过关斩将将玉牌印了上去,却发觉玉牌并未有反应。
闹了半晌的众人这才发觉有人在混乱中渔翁得了利。
“谁?是哪个贼偷了姐姐的大活儿!”
先前在玉照跟前还温柔似水的神差,此时蓬头垢面的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素手勾起滑落肩头的纱衣,双眸喷火。
她这一嗓子顿时让周遭安静了下来。
活儿都没了,还有什么好打的。
众人朝四周张望,都想知晓谁的动作那般快。
柔烟凌厉的眸子扫过众人的神色,透过缝隙,直勾勾的锁定了坐在石碑旁,左手托腮,右手食指转动玉牌的岁妱。
散发着淡淡鎏金光晕的玉牌亮的晃眼。
众人都顺着柔烟的目光看了过去。
岁妱勾起嘴角,歪头寻问:“都看我做什么?”
“……”
柔烟心中的火气消了一些,尽管在此处并未有什么身份之分,但同为妖族,岁妱之名仍旧留有余威。
更何况在无间炼狱,论功绩,岁妱亦是佼佼者。
“你是何时出的手?”眼下,柔烟只剩好奇。
岁妱指向她凌乱的发,笑眯眯的道:“有人抓你头发的时候。”
“……”
柔烟欲言又止,红唇嚅嗫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散了散了,没意思。”有人百无聊赖的挥手离开。
其余人也兴致缺缺的很快散去。
只有玉照仍旧站在日晷下,身影挺拔,远远望着她。
待人散去几息后,岁妱指间的玉牌传来一道笑音,“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