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刘贺接受了皇帝玺印和绶带后,行为举止愈加放肆。
按礼,在居丧服衰期间,应该禁止荤腥,但是刘贺却经常私下买鸡、猪来吃,又派随从的官员又拿着符节,带着原来昌邑王邸的从官、马官、官奴二百多人进宫,经常与他们在禁宫中玩耍游戏。
不仅如此,孝昭皇帝的灵柩还停放在前殿时,刘贺便叫人取出乐府的乐器,把昌邑国的乐人引进宫来,击鼓歌唱、吹奏乐器,扮演戏子取乐。
等到昭帝灵柩下葬返回,又回到前殿去敲打钟磬,还把泰壹宗庙的乐人沿着辇道引到牟首,击鼓吹奏,载歌载舞,演奏各种音乐。
又违礼取出只能诸侯王、列侯、二千石才能佩戴的绶带以及黑色、黄色绶带一起给昌邑国的郎官佩戴,让他们站在一起供自己观赏,擅将符节上的黄旄改为红色,还把御府中的金子钱币、刀剑玉器、彩色绸缎赏给一同嬉游娱乐的人。
此外,列祖列宗的祭庙还没有举行,刘贺就作玺书派使者拿着符节,用三副太牢祭祀其父昌邑哀王刘髆的陵园宗庙,并自称为嗣子皇帝。
刘贺接收皇帝玺印以来的二十七天中,派出的使者往来不绝,拿着符节向各个官署下达诏令,征索物品,共有一千一百二十七起。
文学光禄大夫夏侯胜等以及侍中傅嘉几次为他的过失进言规劝,他就派人拿着文书责备夏侯胜,并把傅嘉绑起来关进牢里。
刘贺荒淫昏乱,失去帝王的礼仪,破坏汉朝的制度。御史大夫白斌,御史丞杨敞等人几次进言规谏,他都不改变过错,反而对他们出言不逊,行为举止更是一天比一天厉害。
受到刘贺侮辱的白斌内心十分愤怒,自从高祖后,还没有人敢如此侮辱白氏,虽然表面和煦如风,但是常年跟随他的杨敞等属下却感到了血雨腥风。
御史中丞杨敞是当年斩杀项羽有功的郎中骑杨喜之后,杨喜因为项羽之功,被封为赤泉侯,直到汉景帝前期,其父杨胤因罪被罢爵,后期又被封为临汝侯,但是武帝时又因为所献酎金成色不足,有罪,罢爵。
所以杨敞此时身上并无爵位,完全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得以被察举,最后被白斌赏识,推荐为御史丞。
“杨敞啊。”
“属下在。”
出了宫门,白斌停下脚步,杨敞恭敬的立身。
“我素知你有文采,而你也看到了,这陛下还未继位便如此放肆,破坏礼制,恐又是一个荡帝啊,为了大汉计、天下百姓计,你回去后写一封请求太后改立皇帝的奏书稿,等我与大将军商议后,有用。”
“喏!”
此时最尴尬的莫过于大将军霍光,自己一力推举的新帝,竟然是如此荒诞无制的人。
“主人,御史大夫白公前来拜访。”
霍光正在犹豫该怎么办,听到白斌来了,立即让人请进来。
“大将军!”
“白兄!”
两人见礼后,各自落座。
“我听说,这几日,大将军颇为心烦,几次推了来客的拜访?”
霍光叹息不已。
“大将军烦心之事,莫不是在宫中?”
霍光看向白斌。
“知我者,莫过于白兄啊。”
“我听说大将军常以伊尹、周公自比,故而行为举止,从不敢违礼,做人做事从来都是秉公执法,不徇私。而先帝也正因为大将军如此做法,而以真心待之,将朝政托付,古往今来,恐怕也没有几人能做到您这样的了。”
“白兄妙赞了,此皆我霍光身为臣子应该做的。”
“但是又有一个问题,伊尹和周公是因为遇到外丙、仲壬、成王这样的君主,君臣相和,才能相得益彰,可是若遇到像太甲这样的顽劣之君,就连伊尹这样的贤臣名臣,也不得不行此违礼之事,所以还希望大将军三思而后行啊。”
霍光固然想行伊尹之事,但是又担心被世人所诟病,因为就是伊尹这样的贤臣,都因为放逐太甲,而在史书上被诟病,导致不能像周公那样,保住身前身后名。
看霍光还有犹豫,白斌继续道:
“大将军,你为武帝托孤大臣,又是先帝最信任的臣子,天下的政事由你所出已经很多年了,因为你的治理,百姓安居乐业,四夷不敢进犯,天下人的心中自然有数。
何必担心成不了周公,而成伊尹呢?就算是伊尹又如何,难道就因为太甲之事,就磨灭了他对于商朝的功绩了吗?我想并没有吧。
其次,大将军身为群臣之首,若是放任陛下这种荒诞之君,恐怕荡帝祸乱天下之事又要重发了,到那时,你本来有机会废除荒诞之君,而因为累及自身的羽毛而放任不管,那世人是该夸赞您呢?还是该诋毁您呢?
而且您也知道,周公是因为没有太甲才成为了周公,而伊尹是因为有太甲才成为了太甲,如果周公有了太甲,您认为他是周公还是太甲呢?
况且,就算有了太甲,难道伊尹之贤臣能臣的名号,就会被抹除吗?如今不也是被拿来和周公并列的古之名臣吗?”
随着白斌的不断开导,霍光心中那唯一的一点顾虑也消失了,他又变回了当初的那个信心满满的大将军,甚至比当初的霍光,更加自信,好似看透的名望。
“如果不是白兄今日的这些话,我恐怕就会被名声所累,使得天下百姓遭受不必要的妄灾。”
霍光对着白斌恭敬的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