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喜是识字的。
她原先在傅家与人为善,旁人不乐意做的活总是推给她,她也默默的做了,因此结实了一位以浆洗为生的大娘。
这大娘家里有一个六岁的孙子,刚刚启蒙,秋喜去大娘家里帮忙浆洗的时候,陪着这男孩子一起认了一回字,那男孩本是个调皮捣蛋,不爱念书的,但有了秋喜这个“陪读”后,忽然有了当先生的兴致,上学念书也不偷懒耍滑了,大娘看到这个变化,喜出望外,便央着秋喜多来陪自己孙子念书,秋喜本身也很想识字,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两方俱是皆大欢喜。
断断续续的,秋喜陪着这孩子念完了三字经。
虽说不通诗文,但识字是会的。
不过她在傅家一直将自己识字这点隐藏的很好,因为在傅家,除了陆氏的几个心腹麽麽略微识些字,其他下人都是不识字的,傅眠玉的几个大丫鬟也都不识字。
她若识字,就有些太招眼了。
但在国公府,她无需担心这么多,因此她回道:“奴婢不通诗文,但略略识得几个字。”
裴铭便有些诧异道:“你会识字?那正好,再去买些字帖回来,你临给我看看,张秋生的《赏冬赋》会不会默?或者诗经里头的《当户》呢?”
赏冬赋是有些难的,当户则是一篇启蒙的文章。
秋喜老老实实说,自己只能够默《当户》,赏冬赋不知道能不能临。
裴铭便带着秋喜,将这两本字帖买了回来,让秋喜自去临给自己看。
秋喜伙计并不多,两三天便临好了,拿去给裴铭看。
裴铭见她虽然字迹没什么风骨,但写的工整清秀,依她的身世,已经算是很难得了,但嘴上不露出什么,只平平点了一句道:“尚可。”
他心里也松了口气,父亲曾经也有意让自己宠爱的一个通房识字,但那女子吃不得这个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父亲也就作罢了。
他可不希望秋喜是这样的性子。
既会识字,很多事就好办了,裴铭又温言问道:“你可有什么想学的事?近些日子,我看到你在花房做事,很是勤勉认真,母亲也在我面前夸过你不少,想来花房的事,你已经得心应手了。”
秋喜在花房,主要就是负责采买新的花种,再对花植进行培育,这事并没有什么难度,主要就是需要耐心,而那些难养活的,珍惜的花木另有专人打理,也不需要秋喜费心,如今对于一些常见的,基本的花木的培育,秋喜也算小有心得。
若再深入学下去,混口饭吃也不成问题,只是终究是给人打下手的活。
秋喜想了想道:“奴婢……”
她想学看账。
但一个奴婢会看账,基本都是主子的心腹了,秋喜不敢说出来,扯开话道:“奴婢想学些能够赚钱多的活计……”
这话说的有些粗鄙世俗了,秋喜忐忑不安的看了一下裴铭。
裴铭见她说的实在,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国公府大大小小的奴才,哪个不是把场面话漂亮话挂在嘴边?打小他就没听过这么朴实的真话。
他见秋喜紧张,语气越发温和:“别怕,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了,你又有什么话不好对我说的?若是连我都不能说,你又能跟谁说?”
秋喜呆了一下。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但裴铭一脸坦荡,多想就显得秋喜自己有问题了。
秋喜也觉得是这个理,她想做什么,如果连世子都无法明言的话,确实也没什么其他人也能说了。
秋喜终于反应过来,裴铭是在给她机会。
秋喜鼓起勇气道:“奴婢……奴婢想学看账……”
裴铭眼里的光微微一闪,问道:“为何想学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