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又是一年仲春好时节。
绥城漫天飞舞着粉白花瓣,江边绿草如茵,有个小男孩儿追着随风曼舞的红丝巾笑着喊“妈妈,你等等我呀,让我抓一下嘛!”
陈文明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来,半梦半醒间他努力让自己睡得更沉一些。
但是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陈呐你没事吧?”
是妻子焦急的询问声。
陈文明慢慢睁开眼睛,徐丽已经到了病床边,正摘下毛线手套。
下一秒,冰凉的触感落在他额头上,轻轻地摩挲着。
“瞅你吓那样儿,洗胃了,死不了了。”陈文明由衷地笑了笑,虽然这笑容很疲惫,却掩不住幸福。
徐丽收回手在床边坐下,瞪他一眼:“你还有脸笑,魂儿都被你吓出来了!”
她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问道,“现在感觉咋样?心脏还行吗?”
陈文明缓缓摇头:“没啥事,都挺好的,别瞎操心了。”
徐丽低头想了想,又道:“等一会儿我打车送你回去,你要是站不起来,我这就给韩涛打个电话,到家下了车好有个人背你进屋。”
“不用啊,大半夜的别折腾他,我能行。”陈文明说着,虚弱地倒了两口气。
“熊样儿吧,一辈子就知道逞能!”徐丽毫不客气地训斥道,“你给我说说,为啥想不开干这种要命的傻事?”
“现在说不动,没劲儿,你等我好一好的。”陈文明闭上眼睛,有点想哭一鼻子的冲动,还好憋回去了。
他有种恍如隔世的失真感,坐在床边的像是二十年前的妻子,会训他两句碎嘴唠叨,也会关切地对他嘘寒问暖,给予他一个女人的温柔。
对此无知无觉的徐丽,把他身上的被子盖好,静静坐在一旁,没再追问。
这个平凡的冬夜,对陈文明来说却有着不凡的意义。
他知道儿子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是在向他承诺。
他也为此感慨,终于迎来这个好的开始,浪子终究有了回头之日。
而且,前妻今晚也像恢复如初的样子。
所以他默默感慨,今天遭的罪值了。
陈文明在虚弱中昏昏沉沉睡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醒来之后小护士说可以回家了。
幸亏沈复生送医及时,给陈文明进行了洗胃。
按照常理,轻症患者经过洗胃和静脉输液后48小时,就可以出院了。
陈文明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医院,他总觉得医院是个没病花钱找罪受的地方。
平时感冒发烧,实在不行了才吃两片扑热息痛。
冬夜路滑,徐丽担心自己一个送他回去不安全,打电话找来了韩涛。
韩涛闻讯,匆忙赶到医院。
他先向急救医生询问了师父的情况,才去观察室接人。
得知师父入院抢救的原因,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送师父师娘回去这一路上,他絮絮叨叨地数落老头儿:“不是,老陈,你咋想的啊,吃头孢了还喝酒?”
“忘了。”陈文明虚弱的,随口回了一句。
“忘了?你可别敷衍我。”韩涛白了一眼师父,恍然明白道,“哎,你该不会要自杀吧?”
“对,想自杀,被你气的。”陈文明想用犀利的回应,堵住韩涛那不断发问的嘴。
“啊?我气的?”韩涛一愣,“我啥时候气你了,你可别把这事儿往我头上安。不管咋的,你也不能自杀啊。有啥想不开的,这一天天的,你咋不让人省心呢。”
“小涛。”徐丽看了眼虚弱的陈文明,给韩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
韩涛看了看师娘,又看了看师父,暂时也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