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此处,李寒烟也有些哽咽:“我被母亲护在身下,那把剑刺穿了她的身体,所有货物和银钱都被抢走,唯有这封来不及送出的家书。”
沉默。
一息,两息,三息,气息愈发粗重,直至十息。
捕快起身,将那封信拿起来,抓在身后,到门口时又转头嘱咐:“你嫌疑很大,短时间内脱不开干系,在这儿待着,等我……安排。”
李寒烟又叹出半口气。
李明是,李明非……
他们姐弟二人的眼睛,生得一模一样。
屋外。
阴雨绵绵。
李明非躲在廊下,看着信封上那熟悉又陌生的字迹,心情复杂。
飘零十载,他终于在落霞扎根,便在三月前,托人带了一封信给许久未见的阿姊。
这回信,亦是他这十年来收到的唯一一封家书。
信很薄,也很厚。
明非吾弟:
展读琅函,喜出望外,知你一切安好,慰如心颂,十数年未见,家中只剩我与寒烟二人,有愧于父亲教导,商贾之道,至今都未曾开窍,以至家业溃败,隧变卖田产商铺,亦足够安稳一生。
自你离去,父亲终是日日悔恨,唯有一念,家人合首,同堂而食,现已得知你的去向,阿姊便决定与寒烟二人前往落霞,与尔相聚,阖家团圆。
现如今,阿姊已带寒烟托身商队之中,不出意外,将于一月半后抵达落霞,且算算日子,你也该到娶妻之时,阿姐需得替你掌家择妻,莫要推诿。
且你容貌应是大变,唯恐见面之时,一时认不出,尴尬非常,勿怪,换言之,寒烟亦如此,女大十八变,你若认不出,阿姊也绝不会怪你。
只是其性不羁,与你儿时比较,有过之而无不及,到时阖府,定是极其热闹,望你也能多加教导,以防她老而无夫曰寡,终成祸患。
书不尽言,余后面叙。
李明是亲笔。
申合四十八年三月廿四。
……
信件读完,李明非眼中尽是愤恨,他轻轻用手抚平书信,折好放回信封。
可这书信中央的狭长刀口上,带着的一抹猩红,委实刺眼。
半个时辰后,云开雨散。
李明非上下打点过后,回到询问堂,打开李寒烟的镣铐:“此案未完结前,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否则我保不住你,也不会保你,听明白了吗?”
李寒烟点头,看来不用去牢房受苦了。
“我已吩咐人去府上收拾,先带你去街上,需要些什么,你自己挑。”李明非说完便先行一步。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在得知家人去世之后的消息以及最后一封家书之后,仅仅只是难受了片刻,然后轻轻揭过,一切如常。
或许,来这里是个错误的决定。
一路上,并无交流,李明非在前,李寒烟在后,到店后,李明非会等她挑完东西,然后付账,最后甚至贴心地去了一趟胭脂铺。
逛完后,二人折返,李明非的住所在县衙附近,是一处三进式小院,门口有个同样穿捕快服的人等着,见人来,先是交了一把钥匙,然后俯首道:“头儿,济世堂那边你要不要再去看看?”
李明非摆摆手,顺手将钥匙丢到李寒烟手里,顺道指了指前面的主屋:“你住那里,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