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一向高高在上的姿态被普通人冒犯，又或许是察觉到了潜在的危险，踏上直升机的那一群人中，有人从机舱内探出头。
轻蔑地看了李清白和齐破军一眼后，扔下了一截只抽了一口的雪茄。
燃烧的雪茄带着点点火星，滚落在李清白脚下。
下一刻，枪口喷出火舌，精准地扫射在李清白脚下，似乎是在告诫他们不要再向前。
突如其来的子弹，吓得齐破军急忙丢掉了手中的长刀，迅速张开双臂抱住了丝丝。
生怕她受到什么伤害。
可他却绝望地看到，身后密密麻麻一片令人绝望的赤红。
明明只差一点！明明他已经带着丝丝逃到了安全屋，明明直升机上还有剩余位置。
可凭什么...他们还是逃不过死在这里的命运。
都怪他只是个小混混，连带女朋友出来兜风都只能租车，连头盔都是偷老板的。
世上一切不公平的事情，都是因为当事者能力不足，对吧？
丧尸张开嘴，露出青黑色的獠牙，疯狂向他扑来。
他苦笑着，将丝丝深深拥入怀中，释然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他能像老板一样有钱有势就好了。
如果...就好了。
可是忽然，骨和肉被斩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不清的虚影在眼前的黑暗中晃动。
齐破军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冷静而坚定，“大哥，借刀一用。”
李清白单手将昏迷的林鹿抱起，另一只手握刀贴紧手臂，标标准准的反手刀。
他面无表情地歪了歪脖子，骨节咔咔作响。
真正想赢的时候，脸上是没有笑容的。
手臂挥过之处，几只丧尸躲避不及被砍掉脑袋，但惯性却驱使着他们的身体继续向前，直至软倒在地上成为一滩腐肉。
娴熟地挥刀，拦拿扎盖顶，他甚至已经忘了这一手凌厉的刀法具体是在哪个梦境中学会的。
只是下意识地挥动手中的刀，每一刀都下去，都会带走成片的丧尸。
直到刀刃都翻卷开裂，脚下遍布着丧尸的残肢断臂。
他佝偻着腰大口喘气，颤抖的手已经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刀了。
林鹿安静地趴在他的背上，随着他剧烈的喘息上下浮动，不哭也不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肩膀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温热粘腻的液体，一滴一滴顺着李清白赤裸的上身流淌。
没有办法了，丧尸实在是太多了。
“对不起，还是没能把你活着带出我的梦境。”
李清白吞下一口血水，浅吻在林鹿灰白的发梢。
他一直都在努力，努力在各种梦境中尝试用尽所有办法活下去。
可这次，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无助地抱头，脑海一片空白。再怎么躲也躲不过最终的结局。世界上已经没人救得了她了，她的血都快要流干了。
怎么办？怎么办？就只能这么呆呆地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了。
“对不起......”对不起，贯穿我整个高中生涯，说不出口的爱慕。
他低下头，望着脚下仍在蠕动的无头丧尸一阵失神。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抓起手中滴血的长刀，将一滴浓稠的丧尸血滴在了林鹿肩头的伤口上。
那滴暗红色宛如果冻状的血浆，在接触到林鹿身体的那一刻，便以肉眼的可见的速度没入她的身体。
而林鹿一直紧闭的眼睛，也在刹那之间睁开，眼神的清明迅速被一股令人心悸的猩红取代。
“李木头...我好冷啊...”
林鹿浑身颤抖，体温也在缓缓消散。
“头盔！把头盔借我大哥！”李清白面目狰狞起来，对着身后已经目瞪口呆的齐破军嘶吼。
“哦哦！”齐破军连忙脱下头盔扔在李清白脚下。
李清白一把抓起滚落在脚下的头盔，套在林鹿的脖子上，隔着那块模糊的面屏看着那双赤红的眼睛，“小鹿，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快速解开林鹿肩头的衣服，捆在林鹿的脚踝上，打了个最熟悉的海盗结。
这种原本流传于海盗贩卖黑奴的结，越是挣扎绳子系的就越紧。
确保林鹿再也动弹不了后，他再次抓起手中长刀，砍翻面前冲上来的一众丧尸。
其实头盔扔出去的那一刻齐破军就开始后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听这个毛头小子的话，反正肯定不是被他浑身是血的样子吓到了。
肯定不是这样，那小子说是借，只是可能情急之下声音大了些。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齐破军这么想着，忽然兜里一阵抖动。
他掏出兜里的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最帅老板”。
迟疑了片刻，他还是咬牙接通了电话。
“喂？老板，怎么这时候还打电话呢？”
“军子！就知道你小子命硬，不会轻易挂掉，不免我多年对你的栽培！”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
齐破军强忍着挂断电话的冲动，毕竟在别人手下混口饭吃，就算世界末日来了，他也不敢跟老板发火。
“老板，你打电话不会就是为了夸自己吧！”
“哎呀哎呀，军子你看你，我这不是关心员工吗？对了，你现在是不是在一个叫奥林匹斯的体育馆？”
“是！”齐破军咬牙切齿。
“看台上有老子的一个亲妹妹，她刚才用手机拍给我了一段视频，我看你在草坪上跟丧尸赤膊大战呢？”
齐破军愣了一下，心想老板你看错了，跟丧尸大战的猛人可不是我。
但转念一想，老板这时候打电话来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交代，没准可以帮自己逃离这里。
他还是很相信老板的实力，毕竟能叱咤雾都灰色地带的老板，除了不能摘下星星和月亮，其它无所不能。
“是啊，老板！快说正事吧！丧尸快亲到我的屁股了！”
“把我亲妹妹从那个鬼地方带出来。”电话那头，一直戏谑的声音忽然变得正经了。
沉吟片刻后，齐破军竖起中指对准看台，整整转了一周确保能被老板口中所谓的亲妹妹拍到后才停下。
“老板，我不是超人，我不会飞！再说你妹妹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带她走！”
“最漂亮的那个就是！等会儿我让她下去找你，至于你不是超人的事先放一边，我会让你飞起来的。”
电话在下一秒被挂断了。
有戏！齐破军眼神一亮，内心在这一刻重新燃起了救生的希望。
他激动地将丝丝举过头顶，亲吻着她的双腿，泪流满面地大喊：“丝丝你得救了！”
“你疯了啊！快放我下来！”
又是清脆的一巴掌，丝丝单手捂住自己的短裙，防止自己走光，同时狠狠剜了齐破军一眼。
挨了一巴掌，齐破军嬉笑着将不明所以的丝丝放下来，忽然瞧见了一个身穿纯白色旗袍的女人款款信步从看台上走下来，手腕上的玉镯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温润的光芒。
这哪里是老板的亲妹妹啊！这简直就是我的亲祖宗啊！
不对！还有一个亲祖宗！
齐破军伸手招呼着那个女人，目光却不自觉地移到了那个赤膊跟丧尸大战的男人身上。
好像...是叫李清白？他昨晚已经听林鹿念叨过无数次了。
同时，他也在内心庆幸着自己竟然顺手在路上救了这么一个猛人。
不然，他可能现在正跟着人群一起挤在看台上，绝望地等待着丧尸的最终到来。
李清白...这家伙还真有些自己当年的风范！
鼻尖是浓重的血腥味，李清白渐渐感觉体力不支，手中的刀也越发沉重，每挥出一刀，抽回来就越发吃力。
在这一刻，他才稍微懂了些，为什么电视剧里那些武林高手也会死在普通的士兵手中。
纵然他的功夫再高，但面对不计代价的死亡堆砌，当他力竭再也挥不动手中的屠龙宝刀，那一刻他也终将会死去。
“兄弟，你歇会儿！我来！”齐破军拍了拍丝丝，向前两步一把握住了李清白的手。
他已经看出了李清白挥刀的动作已经开始扭曲变形，这是脱力的前兆。
发烫的手臂，浓稠粘腻的刀柄，齐破军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摸到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块滚烫的烙铁。
目光相接的那一刹那，他似乎看到了李清白眼神中藏着一头暴怒的巨龙。
真是他妈天生的收债人！哪个债主看到这样的眼神还敢不还钱？
齐破军深以为然地点头，内心为自己的毒辣眼光窃喜。
李清白麻木地点头，松开了手中的长刀。
他实在是太累了，但却不敢闭上眼睛，害怕自己再睁开眼睛就又重新回到了那间恐怖的手术室。
在找到可以治疗丧尸病毒的解药之前，他绝对不能从梦境中苏醒。
踉跄着走到林鹿面前，他将林鹿扛在肩膀上，看着她原本白皙的小腿之上不知何时已然变的青黑一片，无数爆裂的血管似乎要撑破皮肤。
头顶忽然被乌云遮盖，李清白仰头看去。
露天的奥林匹斯体育馆上空赫然出现了一艘粉色的热气球飞空艇，“哒哒哒”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发出的清脆声音同时在他耳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