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床,解释解释为什么床单是湿的?”
小护士捏着鼻子看向蜷缩在病房墙角瑟瑟发抖的李清白:
“怎么还尿床了呢?大哥你十八岁了,不是八岁啊!”
李清白眼神中充满恐惧,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还在不停向下滴着不明液体:“师父和我在山上遇到了绿毛僵尸,他老人家说童子尿能辟邪,让我多来点......”
听到这里,小护士变得一脸无奈,叹了口气后戴上一次性橡胶手套,无比嫌弃地将泛黄发骚的床单收走。
“等会儿去洗洗澡,换身干净衣服准备集合。”
作为苑林精神病院一名合格的护士,蓝晴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病人的疯言疯语。
说自己遇到僵尸还算是正常的,她听到过最离谱的是,有病号竟然说是他绿了藤原拓海,抢走AE86撞断不周山导致洪水泛滥,淹了马尔代夫,还教唆吴三桂打开山海关,放清军入关,在荆州逼死了关羽......
对了!好像还是这个14床李清白!
是时候跟医生反应一下,给14床加大药量了。
“白哥!还没讲完呢!给朕也说道说道呗,最后你跟师父逃走了吗?”病房内有个披着床单的小胖子凑到李清白面前,只露出两只充满好奇的眼睛。
“叫清哥!”李清白一巴掌抽上去,“跟你说了多少遍还是记不住,等会儿罚你给我搓背!”
“清哥,那是奖励!”
小胖子憨笑着用床单擦了擦口水,他叫朱成,是李清白一个病房的室友,整天幻想着自己是个皇帝,身上披的不是床单而是皇袍!
而且还口口声声地说自己知道秦始皇陵在哪藏着,李清白好奇曾私底下问过他在哪。
朱成信誓旦旦地指着天空说,等白天月亮出来,嫦娥种的玉树底下埋着一块儿武则天刻下的无字碑,碑上有高德地图,一路开着导航就能到。
还拍着胸脯保证挖出来的兵马俑他们哥俩一人一半。他傻李清白可不傻,当即就摇头拒绝了朱成。
骗鬼呢!嫦娥哪有什么玉树,早就被吴刚给砍了当柴烧了。
“其实我骗了那个牛鼻子老道,你可别千万不能跟别人说。”李清白扯过朱成的耳朵,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他娘...压根儿就不是童子!”
看着朱成一脸佩服的表情,李清白心满意足地起身,潇洒地抄起软塑料牙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澡堂,脚踝上的塑料脚链哗哗作响。
“走!出恭去!”
“清哥!那不是沐浴吗?”朱成披着床单连忙跟上。
“叫白哥!平常怎么教你的!”李清白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浴室,说是浴室,倒还不如叫做淋浴间。
简陋到只有一面墙上高高挂着的淋浴喷头和能露出大半个身子的塑料隔断。
黄色薄海绵包裹的地面,踩上去就会四处溅水,吱吱作响。
“啪嗒啪嗒......”
淋浴喷头像是被谁用屎给塞住了,流出的水也小的惊人。在这间以安全著称的精神病院,所有病号都被保护的很好,生怕他们一个不小心就会出什么意外。
“左边,再往下点!”
李清白赤身裸体,单手扶墙,被狗啃似的短发湿哒哒贴在头皮上。
那是蓝晴特意在美发店进修了一下午的成果,第二天就在李清白头上展示上了。
即使披着湿透的床单,朱成说什么也不肯脱下,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讨好地说:“清白哥,今天中午吃完饭给的糖豆,能不能......”
不等朱成说完,李清白忽然拧上了淋浴头的开关,他转过身来,双手抱起朱成的大脸,认真说道:
“傻瓜,那不是糖豆,那是安眠药。”
“可是,那真的很甜啊!朕想吃,之前你都会偷偷藏起来给朕留着。”朱成有些不解。
李清白揉着太阳穴一阵头痛,他该怎么跟朱成解释那些吃起来很甜的糖豆,只要吃下去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要睡觉呢。
这是他来到这里半个月才发现的秘密,每次只要吃掉护士托盘里给的糖豆,回到病房里就会忍不住地发困。
再次醒来就已经天黑了,然后排队喝粥,接着再被投喂饭后水果,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天就亮了。
从那之后,李清白就开始想方设法地逃避,每次都把那些甜到发腻的糖豆藏起来。
有一次被朱成发现了,他挤眉弄眼地伸出手讨要,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只要给他吃就绝不跟蓝晴告密。
“以你现在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不过你听我的,以后少吃那玩意儿,不仅对你的病情毫无帮助而且还发胖。”
“哦,好吧。清白哥,朕听你的。”
朱成沮丧地低下头,虽然听不懂李清白在说什么,但对于这个在第一天入院就敢拔掉输液针,掀翻病床的大哥还是选择唯命是从。
无它,只因为李清白对他说过,会带他离开这个吃饭都要戴着脚镣的鬼地方。
他不想待在这里了,他好想回家。
老爹老妈每天都会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多好吃的,直到他撑的再也吃不下。
隔着床单,李清白拍了拍朱成的肚子,软软的,手感十分不错。
窗户上的排风扇拼命转动,聒噪的蝉鸣声跟着风从防盗窗外飘进来,淋浴间内渐渐蕴起薄薄的水雾。
“对了,我不是交待过你,我睡着的时候有什么异常都要第一时间叫醒我吗?怎么眼睁睁看着我撒尿!”
“没吃饭啊,力气再大点!”李清白背过身,耸了耸右肩膀,示意朱成继续。
“对不起白哥,你那时候站在床上扶着腰,嘴里喊着谁他妈敢靠近就呲谁,朕不敢上去。”
“......”
朱成使出吃奶的劲,一手按住李清白的肩膀,一手拿着炸毛的牙刷不停刷,直到李清白原本白皙的后背出现一道道红印。
也只有疼痛感,才能让他短暂地保持清醒。不至于分不清那些该死的梦境和操蛋的现实。
李清白闭上眼睛咬牙一声不吭,脑海中不断思索着逃离这间精神病院的办法。
跟医生痛哭流涕抱着他的大腿说自己真的是个正常人?
狗娘养的医生肯定会出题考自己,问他用挖耳勺和水盆哪个能更快舀干浴缸里的水。
这简直就是在侮辱自己!连白痴都知道答案好吧,李清白告诉医生,就不能把浴缸砸了吗?
医生听过之后缓缓点头,不仅拒绝了李清白的出院请求,还在病历中加上了躁狂症这一项。
恐怕只有真正的精神病才会傻傻地说水盆吧!
想到这里,李清白心里一阵烦躁,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回答错了。
他一拳砸在墙上,塑料墙纸包裹的大理石瓷砖应声破碎,他猛然睁开眼睛,眼前裸露的墙缝中竟露出一只干枯的手。
“卧槽!”
李清白吓得怪叫一声,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朱迪眼疾手快一把将李清白从地上扶起。
“怎么了白哥?”
“你看辣是什么?”李清白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伸出手指着刚才砸碎的墙面。
顺着李清白手指的方向看去,朱成哇的一声,眼睛里冒出星星:“兵马俑!”
“兵你个头!”李清白拉住朱成的手就往外跑,但因为脚上带着脚镣的缘故根本跑不快,“那是僵尸!”
话音刚落地,墙面上的塑料墙纸簌簌剥落,几具被浇筑在墙中的僵尸摔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墙缝里藏僵尸,就知道这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精神病院!
但更让李清白感到头皮发麻的是,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滩猩红的鲜血,正隐隐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味道。
“踏!踏!”
眼看只差一步就要跑到门口了,忽然一阵腥风刮过,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一具高大的男尸已经从血泊中缓缓站起来,迈着僵硬的步伐向他们逼近。
李清白转身飞起就是一脚重重蹬在男尸的胸膛之上,但下一刻却惊恐地发现丝毫阻挡不了男尸的脚步。
难道是因为还没来得及吃饭?没有力气?
塑料脚镣哗哗作响,李清白这才反应过来,都怪这副碍事的脚镣!
朱成惊异地看了李清白一眼,疑惑道:“白哥,你还会功夫呢!深藏不露啊!”
可这个节骨眼上,李清白哪里还有时间跟朱成扯皮。正要跨过门时,门外却隐约晃过几个人影。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秘密被发现,这是来杀人灭口了吗?”李清白脸色微微一僵。
眼看唯一的出口也被堵死了,李清白拽住朱成就往反方向跑,脑海中疯狂回忆着昨晚师父是怎么干掉僵尸的。
桃木剑!朱砂符!浸狗血的糯米,黑驴蹄子!童子尿!
眼下手头却连一样趁手的道具都没有啊!
李清白还在思考,但身后的脚步声却越发清晰,他回头望去,密密麻麻的僵尸在沾染了地面上的血渍后纷纷动了起来。
无数道僵直的身影在水雾中若隐若现,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忽然之间他想起了那个牛鼻子老道在面对绿毛僵尸时,跟他无意间提起的一句话:僵尸只会攻击活物!
“不能呼吸!”
拼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李清白瞬间止住了呼吸,顺手死死捂在朱成的口鼻之上,不让他发出一丝声音。
无数僵尸已然包围了上来,在将要扑向他们的一瞬间彷佛失去目标般停滞在半空中,李清白甚至能看到他们干枯锋利的指尖。
果然...有用!
可朱成很快就坚持不住了,只露出的两只眼睛中爬满狰狞的血丝。
“白哥!”他从喉咙里艰难挤出两个字。
该死的!怎么连这么一会儿都坚持不了!李清白急地额头直冒冷汗,却丝毫不敢松开手,反而捂得更紧了。
如果现在选择放开手,那他们两个谁都活不下去!
就在这时,浴室门外忽然有个声音传来。
“14床!快放手,你在干什么!”下一刻蓝晴的呵斥声在他耳边响起。
浑身颤抖的李清白瞬间如遭雷击,他猛地睁开眼睛,却惊恐地发现自己还在病房里。
他低头看到自己正骑坐在朱成的胸前,双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
蓝晴一个箭步冲上来,拉开了一脸茫然的李清白。
脸已经憋成猪肝色的朱成这才能稍微喘上气来,他艰难挪动着肥胖的身躯下意识想要远离李清白。
朱成的眼神仍残留着恐惧,他不敢想象若是蓝晴再晚来半分钟,可能他就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朕不要在这儿了...”
“朕不要在这儿了...”
朱成披着精神病院的床单身体抖成筛糠,“朕再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玉玺藏在哪里了。每个人都想害朕......”
“对不起...对不起朱成,我不是故意的......”李清白瘫坐在病房光洁的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刚才差点捂死了朱成,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他的记忆定格在僵尸扑向他们的那一刻,明明他只是想救朱成,却差点铸成大错。
李清白痛苦地捂住脸低声哭泣,但病房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心跳猛然间加快,这个脚步声他太熟悉了,跟刚才在浴室里听到的脚步声一模一样。
他抬头望去,几名高大的保安已经冲了进来,手持电棍扫视一周后问,“发生什么了?”
在李清白眼中,那些身穿制服保安的身影与脑海中那群僵尸的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他发出一声无比惊悚的尖叫,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蜷缩在墙角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14床又犯病了,我先去通知医生。”蓝晴用手指着李清白,“你们把他带到禁闭室。”
听到禁闭室三个字,李清白的身体如肌肉记忆般抽搐起来,无数血丝瞬间爬上他的眼珠,他失声大哭:
“不要!我不要去!”
但不容他拒绝,几名面无表情的保安已经围住了李清白,为首的一人狞笑着按下电棍的开关,熟练地杵在李清白的腰间。
李清白身体一僵,直挺挺倒在地上。
显然这种事情他们已经做过不止一次了,早就已经轻车熟路,知道电哪里能让人快速老实下来。
熟稔地从口袋中掏出尼龙束带,打了一个漂亮的海盗结后,像是拖着一条死狗般将李清白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