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师父(1 / 1)

入夜,路由换了套黑色劲装,悄悄溜出房舍。

门把被推开的刹那,与路由身体接触的物体表面,线条产生轻微扭曲,但路由对此浑然不觉。

他没有选择石板大路,而是从林间迂回穿梭,慢慢接近大长老府邸。

川云宗虽是个不入品级的小宗,没有筹建护宗大阵的资本,可也设有一定程度的防卫措施。

连密林在内,川云山上共布大大小小二十七处禁制,但这难不倒一名金丹境的真传弟子。

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路由穿行过的林间小道两侧,花草灌木都不再茁壮,它们的轮廓线条仿佛被骤然抽离,扭曲地蜷缩成了一团,但这一切并没有映现在路由眼中。

夜色早已深沉,黑暗犹如偌大的幕布笼罩一切,俯瞰视角下,梁泰府邸好似巨型食蝇草的影子,肆意伸展着经络叶脉。

路由没有选择府邸正门,而是辗转接近北侧墙根,确定四下无人后,翻身起落,干净利索地溜进院内。

落点为一片景观水池边缘,路由不敢动用金丹灵识,只能贴着墙砖步行移动。

这一路意外的顺畅,没有任何变故发生,凭借五年前的记忆,路由慢慢摸到堂屋正卧。

路由顿在卧房门口,迟疑片刻,终究收回了准备扣门的手,转而贴向一旁的格扇窗,偷摸掀起一角。

光线虽然黯淡,可路由看得清楚,大长老不在房内。

人呢?

路由还来不及反应,却听见后方处传来声响,正是来时的方向。

咚!

路由下意识反身戒备,冷汗从额头滑落。

不远处一间偏厅倏地房门大开,屋内有昏暗的灯火闪烁。

方才明明没有燃灯的!

路由咽了口唾液,一瞬间生出拔腿就跑的冲动,短暂挣扎之后,踱步走向偏厅。

偏厅正中摆放着一块牌位,而其下供奉的香火已然陈旧,似是许久不曾点燃。

正对牌位的蒲团上,一人背对房门盘腿而坐,摆出冥思的姿势。

路由还站在门外,但瞧见这道熟悉的背影,不由得松了口气。

“师……大长老。”即使对着背影,路由依然认认真真行了一礼。

“坐吧。”梁泰回道,嗓音略微干涩。

路由闻言踏入房内,跪坐在梁泰后方的蒲团上。

坐定后,偏厅的大门自行阖闭,发出“吱吱”的声响。

偏厅重回密闭状态,可挂在墙壁上的燃灵灯火仍不住婆娑,仿佛还于风中摇曳。

路由心中忐忑,恭顺低垂的头颅忍不住悄悄抬起一角,偷偷以余光扫视四周环境。

偏厅的陈设与五年前完全不同,路由得出结论后,视线被那块牌位吸引。

他大概读到了什么,脑海中有少顷失神,但再一聚焦,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牌位上雕刻的文字。

“路由,”梁泰开口,打断了弟子的小动作:“你已有五年没来过此处了。”

是啊,五年了。

路由心中一酸,注意力离开牌位。

“深夜到访,所谓何事?”梁泰继续问道。

路由踌躇片晌,索性将心一横,开门见山道:“弟子昨夜滞留功法阁,竟发现……”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梁泰出言打断,没头没尾地道:“路由,你真的选择好了吗?”

“我……”路由一愣,方才失神的感觉再度袭来,令他反应变得迟钝,而话已起头,路由只想将憋在心中的情绪宣泄干净。

“弟子看见宗主在修炼魔功!”路由甚至增大了音量。

“唉……”不知为何,梁泰叹了口气,嗓音越发干涩。

“你很敌视魔功?”梁泰轻声问道,干涩中透着缥缈。

“所有修真者都敌视魔功!”收到失神影响,路由思绪变得迟钝,这导致他只剩下一条单线思维,即对魔功的憎恶。

梁泰的背影看上去有些佝偻,他的语调依然平静:“我且问你,分神境寿限几何?”

“三百五十三岁。”路由据实以答。

“是啊,不过短短三百余载,而从古至今,修者年岁一旦超过寿限六成,可再寻得突破机遇的,万不足一。”梁泰仍旧没有回首,但他的头颅动了一下,似乎将目光投向牌位。

“你可知,宗主已满一百八十八岁,”梁泰娓娓道来,像是在劝告弟子,也像是为说服自己:“他是个胸怀宏图的人,一心想将宗门发扬光大,他很有天赋,可困窘于灵脉和功法,始终停滞在分神境难以寸进。”

“是他比别人差吗?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三等宗门,他们不愿再见到有野望的合体境修士诞生,害怕被我们入局分羹,他们霸占玄品灵脉,修炼秘传功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资源供奉,却习惯靠打压来巩固地位。”

“宗主不甘心,可川云山的灵脉不入品级,无法助他更进一步,所以……这是最后的办法。”

“你能理解吗?”

偏厅里只有两人身影,梁泰口中只称“你”,并未提及路由名字,或许,他也在问询自己。

在未知力量的作用下,路由意识愈加迟钝麻木,正被迫敞开心扉。

这种状态下,理应更加容易接受他人思想,但在路由内心深处,对魔功还存有不为人知的恐惧,因此他仍坚持已见,尽管开口变得艰难:“不,魔功不是办法!”

在路由看不见的地方,梁泰皱起眉头,听到预期之外的答案,他察觉到事有隐秘。

“你接触过魔功?”梁泰试探着问道。

“我……”路由下意识就要说出曾被魔功杀死的秘密,但话到嘴边,被仅存的理智制止。

“你接触过魔功?”梁泰又问了一遍,只是嗓音更加干涩,犹如金属相互摩擦的噪声。

路由如遭雷击般僵直了身体,思考能力快速消散,黑色的瞳孔渐渐被眼白覆盖。

此时,悬挂在两侧墙壁上的燃灵灯火停止无风自动,可勾勒灯火的线条缓缓产生扭动弯曲,像是这片空间不再完整,线条的扭曲与风吹的摇曳实在迥异,但没有人能留意到此。

“十二岁那年,我见到修炼魔功的人,他攻击我,我被……”路由一字一顿地向外蹦着言语,这些词汇艰难组成勉强达意的短句,但话到关键却诡异停住,路由虚张双唇,无论如何也不再发出声响。

十二岁?

梁泰敏锐捕捉到关键信息,路由十六岁被带到川云宗,戒律堂并未在其过往经历中发现异常,难道,他曾接触魔功?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接触魔功而不死,这本身就是值得深究的隐秘。

梁泰从蒲团上站起,转身走向路由。

“宗主今年一百八十八岁,他别无选择。”梁泰双唇微动,无声呢喃道:“而我,已经两百零四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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