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没想到王玉堂有些心不在焉，竟然当了真，皱着眉头嘱咐道：“你回自己老院子里了？
哎，这大晚上的，你还是不要到处乱跑。
真撞上什么东西，吓出个好歹来，可咋弄？”
王少寒愣了愣，以为他还把自己当小孩子，不由得笑了起来，“玉堂爷，我可没那么胆小。”而后，见他领会不到自己的意思，便直言道：“玉堂爷，副业队从山里挖回来的茯苓，是不是明天就要卖了？”
“哎，是呀。”
提起这个，王玉堂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村里要请戏班子，所以我们才又匆匆进山一次。
虽然挖了二百来斤茯苓，可钱还是不太够。
真是愁人呐！”
王少寒眨了下眼，忽然道：“玉堂爷，那些挖回来的茯苓，能不能让我看看？”
“咋不能？”
王玉堂连忙把他让进去，合上大门道：“刚才我和你青竹奶把那些宝贝疙瘩清洗了一下，想着收购站的同志能不能看在咱们处理得干净的份上，给涨个一毛半毛的。
结果，这天气冷得，人都要冻木了。”
王少寒愕然，这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那么迟钝。
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可怜。
朴实的底层老百姓就是这样，总想着真心换真心，可在那些奸商眼里，他们的真心却不值一文。
“少寒，咋样？这回俺们挖回来的茯苓又大又圆，就是松树根多了点，你看收购站的同志还能不能像上次那样，给个四毛钱一斤？”
王玉堂满脸期盼，叹口气道：“要是能给四毛，差的钱也就不多了。
明天大家再商量一下，不行就把队里养的小猪崽卖了！
反正不管怎样，咱们王家村的老少爷们儿得把脸面撑起来，可不能让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看笑话。”
生产队每年都会养上好几头小猪，到年底的时候杀了给全体社员分肉吃，算是多多少少能让大家伙儿过个好年。
现在刚初春，那些猪崽子顶多才一两个月大，卖了就太可惜了。
王少寒摇了摇头，没好气儿道：“四毛钱，还不如扔了呢！”
“咋了，少寒，这批茯苓成色不好？”
听他这样说，王玉堂一下子就紧张了。
“不是，我是说四毛钱太便宜他们了！”
王少寒哭笑不得，正色道：“玉堂爷，其实，上次的时候我就想说，只是怕得罪那些收购站的家伙才没开口。
刚才我看了一下，这些茯苓中有一多半都能切出茯神来，而茯神的价格可比茯苓贵多了！
别说四毛钱一斤，六毛都算是让他们捡了便宜。”
“啥？”
王玉堂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瞪圆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茯苓卖到六毛钱一斤？那可是比原价贵了整整一倍呀！
其实，茯神的价格本就比茯苓贵一倍左右。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茯神只是含有松根的茯苓块，但它们的功效却是截然不同的。
比较起来，茯神就仿佛抽卡的时候，抽出来的SSR。
“还不止如此。”
王少寒托着一颗人头大小的茯苓个，给他解释道：“其实，咱们只需要简单的处理，就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看到这些红黑色的表皮没？把它们削下来，就是赤茯苓。余下白色的部分，就是白茯苓。而白茯苓中有松根贯穿者，切片下来就是茯神。
不管是赤茯苓还是茯神，价格都要比普通的茯苓高上许多。”
“真的假的？”
王玉堂抓了抓头皮，这个质朴的汉子一时间有点无法相信。毕竟在他眼里，这不都是一整个从地下挖出来的菌菇嘛，咋还能分出那么多叫法？
“啥真的假的，你就听人家少寒好好说行不行？”
正在这时，一位身段温柔的女人走了出来，却没好气儿地瞪了自己丈夫一眼，瞅着王少寒笑道：“他可是跟着公社的宋老师学了那么久医术，不比你个庄稼汉懂得多？
少寒，这天上都开始下露水了，你们快到屋子里来吧。
你也是的，大晚上的，就不知道把人家往屋里让一让？”
这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正是王玉堂的妻子——柳青竹。
虽然说起来她也是个农村妇女，可气质婉约，身段窈窕，一看就没怎么吃过苦。
说明王玉堂平日里是极疼爱她的。
王玉堂被她数落得咧嘴憨笑，连忙把王少寒往屋里让。
“不用，不用。”
王少寒含笑望了过来，连忙打招呼，“青竹奶，能说不能说的，我都说得差不多了。
等下可是要干活了，屋子里施展不开。
玉堂爷，你要是信我，就赶紧把副业队的人召集起来，今晚上熬下夜，把这批茯苓炮制一下，明天至少能多卖上一倍的价格。”
王玉堂一下子就激动了，咽了口唾沫，一刻都不敢停留，连忙跑出去叫人。
可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什么，回头叮嘱道：“少寒呐，你可别走！
别说我这脑子笨，即便把咱们全村的聪明人聚集起来，一时半会儿，恐怕也学不会你说的那些什么炮制的话。
你辛苦辛苦，今晚上就留在这里指导指导我们。
明天要是真的一下子把钱凑够了，村子里的老老少少咋说都得敬你一杯！”
王少寒忍俊不禁，不得不答应下来。
不大的工夫，外面就响起轰隆轰隆的脚步声，十来个汉子，迷迷瞪瞪地就被王玉堂给揪了过来。有些直到进院，还没明白咋回事呢。
尤其是王卫东，瞅见他大模大样地在院子里站着，瞬间就不乐意了，抱怨道：“玉堂爷，你说请了个能人指点咱们？
这能人不会就是他吧？
这可是有点搞笑了。他一个被宋长青扫地出门的人，屁本事没学会，他能指点个啥呀？”
众人都是一脸迷茫。
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就为了一个半大小子，把他们叫起来干啥……
“闭嘴！”
哪知道，王玉堂的脸色当即就暗了下来，显得十分生气，训斥道：“人家屁本事没有？来来来，你小子给叔伯爷爷们展示展示你的本事！
茯苓、赤茯苓、茯神都是啥，你听说过吗？能说出个一二三不？
说人家少寒没本事，可人家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把请戏班子的钱给凑齐了！”
话音刚落，十来个迷迷糊糊的汉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一个个难以置信地盯着王少寒，眼珠子都瞪圆了：
“玉堂，你没说胡话吧？”
“村里请戏班子还差四五十块钱，咋可能一下子就凑齐了？”
“人家城里工人累死累活干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六块钱嘞，他一个毛头小子，一张嘴就能挣四五十块？”
“哼，你们还不信？”
王玉堂气鼓鼓地拿起一只茯苓个托在手中，扬起下巴道：“少寒，仔细给这些没见识的家伙说说，看他们等下还叫！”
王少寒一阵无语，只好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所以说，白茯苓健脾利湿，功效偏补；赤茯苓清利湿热，功效偏利。茯神却是一味安神药，适用于心神不宁，惊悸，健忘，失眠。
自然的，别看它们是同一颗菌菇，功用却截然不同，价格当然也迥异有别。其中，茯神要比茯苓贵上一倍有余，赤茯苓要比白茯苓贵上两三成。
按照我教给你们的方法炮制之后，这一两百斤茯苓个，卖上上百元绰绰有余。”
众人听得脑袋都蒙了，回想之前都把茯苓囫囵个卖掉的过往，心都在滴血……
连带着，看向王少寒的目光都炙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