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丘身为天香楼掌柜,扣下关押巨海帮老杨头几个,本来只是几个帮众而已,即使邀功,也不是什么大功。
可如果真的因此而惹出火烧天香楼这么大的祸事,哪怕找到巨海帮去报复,双竹帮这么个巨大的损失,足够帮主商洛先把他给扬了。
其中孰重孰轻,这位天香楼掌柜方丘肯定心里早就衡量过,选择瞒报,才是稳妥的保命之道。
只是偷听到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鲁渊就想到前因后果,推断出来很多东西。
这也是神识远超常人的优势所在。
门后头,再次一片沉寂。
良久之后,才有个沙哑的声音恨恨地说:“你身为天香楼掌柜,此番失火,天香楼尽毁,你可担当得起!”
天香楼掌柜方丘赶紧叫冤,扑通一声:“帮主,这么大的事,火头一起,就迅速蔓延,这必定不是失火,而是有人纵火!属下严加追查,当时的确有人在后厨纵火。”
“到底是什么人?“沙哑的声音恨恨地问。
这显然就是双竹帮帮主商洛,号称竹叟。
就不像是个江湖人,而像是个文士。
刚才那个声音说:“帮主,天香楼失火,那么多人,一人一瓢水,也就扑灭了。可是火势如此猛烈,的确是有人纵火的可能。”
“嗯,军师你以为是铁枪会还是巨海帮?”帮主商洛问。
原来这个人就是双竹帮军师邵凌州,这个人,可就是当初鲁渊父母吐血身死的罪魁祸首。
就是邵凌州想要逼迫那条街上的店铺住户搬走,又不肯给足补偿,派出双竹帮的打手,在夜里蒙着面,冲进那条街打砸抢。
鲁渊的父母,还有好些街坊邻居,就是那天夜里被打得吐血,没过多长时间,就死了不少人。
告到官府,官衙根本就不理会。
双竹帮更是直接扬言,这就是为圣上修建登仙楼,不搬,那就往死里打。
鲁渊想到这些前尘往事,忍不住吸了口气,里头立刻数声低喝;“什么人!”
风声飒飒,数道人影抢了过来。
鲁渊赶紧关上那扇门,不敢再偷听。
双竹帮堂口,双竹堂大门被轰然打开,门外月朗星稀,夜风阵阵,没见到人影。
抢出门来的,是双竹帮两位堂主,天竹堂主兰圭,地竹堂主沈涟,身形干练,目光炯炯。
闹腾了半饷,什么都没有发现。
双竹帮帮主商洛怒气勃发,坐在那里,一声不吭,阴沉着脸,双眼眼神十分骇人。
军师邵凌州索性让两位堂主打开大门,就这么敞开着,防止有人再次偷窥。
“帮主!”军师邵凌州低声说,“天香楼这事,以铁枪会嫌疑最大。上回铁枪会朝海镇分堂口被灭,铁枪会杨奉只怕就是怀疑到双竹帮头上。这一次,就是铁枪会出手报复。”
“军师,这会不会是巨海帮两头挑拨,从中得利?铁枪会朝海镇分堂口被灭,并不是双竹帮所为。”天竹堂主兰圭沉声问。
军师邵凌州自信一笑:“我们知道不是双竹帮所为,可是铁枪会杨奉相信是双竹帮所为。不然,为何海狼帮副帮主叶孤雁入城,邀铁枪会共击巨海帮,铁枪会杨奉却不答应?”
堂中没有人搭话。
军师邵凌州自问自答:“就是因为杨奉最为忌惮的,就是双竹帮,他要动手的,也是双竹帮!”
这番分析,让众人纷纷点头。
说白了,铁枪会朝海镇分堂口被灭,双竹帮天香楼被烧,到底是谁干的,真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铁枪会和双竹帮认为是谁干的!
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说是你干的,那即便不是你干的,也是你干的!
江湖上的事,压根就不用讲那么多道理!
砰!
商洛右手在木圈椅扶手上重重一拍,所有人都齐刷刷看过去,静待帮主商洛发声。
“铁枪会烧我天香楼,那就毁了他的人间堂!”
铁枪会的人间堂,就是双竹帮天香楼的最大劲敌,在扬州城里,可谓是棋逢对手,一个劲儿明争暗斗。
“遵命!”众人齐声回应。
“巨海帮那边,军师你亲自去一趟,探探口风,天香楼要重建,问问巨海帮有没有兴趣参与?”
“啊?!帮主,这可使不得啊!”地竹堂堂主沈涟叫了一声,“重建天香楼,还要让巨海帮来赚这个钱?”
军师邵凌州嘿嘿一笑:“帮主的意思,当然不是真的让巨海帮白白来捡这个便宜,而是套巨海帮的话,兼且稳住巨海帮而已。”
“嗯。”帮主商洛还是黑着脸,点点头,“巨海帮也不会上这个钩,去吧,各堂口多去找找铁枪会的麻烦,该动手就动手,不然,还都以为双竹帮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拿捏?!”
后半句,商洛已是怒不可遏,心中这股怒火喷薄而出,双眼贼亮,骇得所有人都低头不语,生怕触了帮主商洛的怒火。
众人心事重重,鱼贯而出,出门后各自散去,办各自的事。
双竹堂里,只剩下帮主商洛一个人,坐在那里,生着闷气。
天香楼这个事,恐怕不简单。
还有扬州传出的这个事,唉,还不知道主上会派谁来主持大局。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商洛心里苦闷难言,忐忑不安。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商洛突然心中一寒,睁开双眼。
双竹堂里,不知道何时多出一道人影,站在那里,正在冷冷的看着商洛。
商洛连滚带爬,从帮主主座上滚落下来,匍匐在地,额头触地,颤声说:“属下……拜见郡主!”
郡主阎璟站在那里,身穿白色长裙,犹如白莲花一般,傲世而立,面容冷冷的,不带一丝波动。
沉默,带来无穷无尽的威压,商洛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郡主阎璟才像是注意到匍匐在地上的商洛一样,冷冷地问:“你守在扬州,已经多久了?”
“十……十年!”商洛颤声答道。
“十年!”郡主阎璟幽叹着,“十年,你可探到什么消息?”
商洛身躯抖得更厉害了,筛糠似的:“启禀郡主,十年来,属下派人在扬州城各处探访……“
“探访到了什么?”郡主阎璟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