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莲花池中净身,身上只有层薄薄的蚕衣。
“你这莲花池,倒是不错。”
“嗯。”郁离歌懒懒的应了一声,这两日确实有些疲倦了,莲花池的温泉具有很好的养神功能。
两人起身穿好外衣,披上披风,正要回房,突然一把剑袭来,两人侧身,拿起佩剑,看清来人是石予,不由得惊讶。
周念伊质问他:“石予,你这是做什么?”
郁离歌望着石予,石予两眼微红,头发松散,身上还穿着睡袍,分明就是要入寝的模样,周念伊见他,心中顿感厌恶,向前一步说到:“天色已晚,你来此分明是图谋不轨,看来白日里打你你不是很服气,偏选夜晚暗箭伤人。”
白日里最后两场比试,石予运气很差,不仅两场都抽在同一天,同时错试中他抽中了周念伊,同试他又抽到了云子虚,最后被打得有些狼狈,一连两场都输了比赛。
周念伊记得当时,云筱筱似乎还嘲笑了他。
“活该!刚刚你趾高气昂在我面前说要揍我师兄,现如今自己被打得爬不起来,一连两场败北,这就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哼!”
云涉谰走到她身后,咳嗽了一下,云筱筱瞬间乖巧,语气缓和不少,道:“不过你也算是有两把刷子,竟能与我师兄和周姐姐战如此之久,想来平日里没少修炼,是个难得的对手。”
“道歉。”云涉谰语气很淡。
“方才,对不起。”
石予摆了摆手,下了擂台,表面上没追究,但周念伊能看出,他自己觉得自己的颜面扫地。
“周念伊!”石予一声喊将她的思绪拉回,“你少把我说的那么龌龊,白天的小丫头说得对,我每日刻苦修炼,废寝忘食,为的就是能在比试中夺魁,现在倒好,明明一个云子虚就够我烦的了,现在又钻出一个你!”
他将剑指向周念伊,“你们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根本不知道我这种平凡人的痛,你们稍微一看就会的招式,我要练上几天,你们练上几天就融会贯通的剑法,我要精心研习半年。我恨我自己的无能,更恨你们!”
石予将剑刺向周念伊,周念伊侧身躲开,用剑挑开他的剑,三人打斗起来,
“我并未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她只是不满意他暗箭伤人的做法。周念伊挡下他的招式,猛的进攻,将他逼至芙蓉池边,郁离歌精准的给了他一拳,石予悬在半空中,欲起身,周念伊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只听噗通一声,芙蓉池水花四溅,石予从水里起身,大吼:“你们干什么!”
两人先是疑惑一番,随后周念伊将剑插入鞘中,双手环胸看着他,道:“石公子,你莫不是喝了酒醉了意,如今被这池水一泡,可清醒了?”
“什么清不清的。”石予本就有些看不惯周念伊,如今被不知所以的泡成落汤鸡,更是生气。
郁离歌理了理衣襟,道:“大概是醒了。”又向石予作揖,说:“石公子,这芙蓉池乃是我清风门花重金修建,方才你醉酒胡闹,如今酒醒,还请你把这里收拾妥当,我们且先行离开了。”
转过身,两人就变了神色。
郁离歌寝室内
周念伊轻道:“被控制了。”
“不错,”郁离歌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开,“兴许是打坐时被扰乱了心智。”
“我倒觉得,他说的话发自内心。”
“念伊,别多想,只有弱者才会抱怨,真正的强者会不断提升自己。”
“石予不算弱者,努力固然重要,但有天赋加持,便会事半功倍。所以他刚刚的话,我是接受的。”
边说着边往嘴里塞了个桂花糕,郁离歌看见了。两人四目相对,周念伊猛的起身,郁离歌上前阻拦,之间她迅速脱下布鞋,背对着她缩进被窝中。
“唉,”郁离歌无奈的叹了口气,“多大了还带着孩子心性,入夜不可多食,恐伤肠胃。”
“一块而已。”
“……罢了罢了,歇息吧,明天还有比试呢。”两人同榻而眠。
“今日临鹤峰的小师妹喊了我周姐姐。”
“这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还挺喜欢她的。”
“她与你说过话?”
“不曾。”
“话都不曾说过,那你喜欢她哪里?”
周念伊有些困意了,没有想太多,只回道:“说话做事,兴许这孩子本就讨人喜欢。”
第二日,周念伊再次碰见了石予,她自觉有些尴尬,石予倒不觉什么,他走到她面前,有些傲慢的说:“行吧,我本人是挺看不惯你,不过你实力毋庸置疑,昨日是我小肚鸡肠了,在这里给姑娘你赔个不事。”连带着作揖。
“哦?”周念伊抬头看他,“不知你指的昨日是哪一件事?”
“喂!说话能别这么没头没尾的吗?还能是哪件事?我昨日就与你见了两次,另一次无缘无故我被踢进了池子,想也不该我道歉吧。”
“是是是,石公子说的对。”
周念伊似乎看见了云子虚在看自己,便告辞了他,走向云子虚。
“你找我?”
云子虚摇头否认,周念伊点点头,两人看向赛场,下一场就是他们两人对阵了。周念伊这次出的风头很大,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榜首就是她了。
云子虚:周姑娘武功很不错。
周念伊:哪里哪里,比起云乌有还差远了。
周念伊:昨夜在芙蓉池石予攻击了我们。
云子虚闻言转头看她,问:“可有受伤。”
周念伊听了此话也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但很快移开,周念伊摇头:“没有,他被控制了。”
“你认为是什么?”
“除了魔界,还有谁会这么干。”
“嗯。所见略同。”
云子虚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人上台打斗,周念伊知道自己赢不了,比起云子虚她还是略差了些。不出所料,鼓声敲定,云子虚再次夺魁。
“临鹤峰也就云子虚能打。”
“可别这么说,你看过云涉谰出手吗?”
“宁做凤尾不做鸡头,是我,我也就不出场了。”
“打什么打,今年又是他,我还以为周姑娘会把他打下呢。”
“人家有“实力”啊。”
赢了比试,总有那么几个人酸别人,云子虚听过这些话,也就不在意了。反而周念伊听了这话,蹙起了眉头。
“打扰了,你们几位,是哪个门派的?”
“我们是……”
周念伊没等他们说完,“既属同宗,方才几位说的话我听着有几分不屑,欠妥当,想来几位的实力自然也不差,不知几位此次是头是尾呢?”
几人没有言语,场面有些沉默,周念伊感受到一股目光,看去,是周啸。
她不知道这股目光带着什么感情,她也不想知道,这个人,没有资格管他。
“说的好!”
石予鼓起了掌,“对于不守规矩者,就得这么干!”
随后朝那几个人招手,“你们几个少丢人现眼了,还不快回来!回去我再收拾你们,师父教的都忘了?乱叫什么?!”
云涉谰看向蓬莱的掌门,蓬莱掌门正拿出手帕擦汗,随后对着云涉谰说:“世侄的弟弟真不愧人中龙凤。”
“哪里,我瞧着石予师弟也不错。好生栽培,日后不会让你失望的。”
众人启程回去,周念伊被郁时喊到了一旁。
“此次分别,不知何时再见。”
“师兄最近说话怎么怪怪的。”
郁时眼里有一丝落寞,他拿出一个发簪,是很漂亮的步摇。
“前些日子下山买的,听闻是人间很有名的师傅做的,送给你补及笄礼。”
“这簪子很漂亮,可是我整日舞刀弄剑的,恐伤了这簪子,我还是比较喜欢发钗和束带,师兄还是收回去吧。”
“那下次……”
“不必了,”周念伊回绝了,“我并不缺发饰,多了也只是待在盒子里。师兄不必为此费心。”
“那手饰……”
“舞刀的人,带上不是添麻烦嘛。”
是嫌首饰麻烦,还是嫌我?
路上,周念伊跟在周啸身后,两人的氛围冷的可以结冰,有一个弟子打破了沉默。
“二师姐,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云子虚多次夺魁,实力不容小觑,你居然能和他不相上下。”
“哪里哪里,想来是云公子让着我。我的技术还需精进。”
“师姐,我信你,你年纪略微小些,不定明年定能夺魁。”
周念伊笑笑不说话,御剑朝周易霜靠近,“师兄,再过两月就是离歌的生辰了,今年可想好送什么?”
郁离歌曾朝周念伊抱怨过周易霜的礼物有些俗气,可女子似乎也就只能送这些。
“你是不是要去秦家?”
“嗯。跟表妹说好了。”
“我同你一道去,听闻秦家有一种术法。”
“你说的可是‘满山遍野’?”
周易霜微微点头。周念伊对他说:“此术法,是秦家特有术法,不外传别人。师兄,我大底猜到你要做什么了。我会一种术法,与‘满山遍野’相似,我可以教你。”
周易霜不解,周念伊与他是修的同种术法,怎会有她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术法。
“等回了归仪,再同你细说。”
入夜,周念伊有些疲惫了,天气已经转凉,山中更显。周念伊身着一层青色里衣,外披带着黄色小雏菊的披风,躺在摇椅上,等着周易霜的拜访。
“师妹,你说的究竟是何种术法?”
周念伊方才从摇椅上起来,坐在石凳上,道:“你先过来坐,我同你细说。”
“十四岁我闭关了一段时间,在里面打坐时,想到若是有一种能复制的术法该多好,弹尽粮绝之际,岂不可以起大作用?”
“可这是……”
“没错,”周念伊打断他的话,“这是违背规律之事。世间万事万物皆有自己衍生的规律,这种术法在某种意义上是在强行破坏规律,所以,倘若施法,必遭反噬。”
“你为何要练?”
“所有的事都要权衡利弊,利大于弊,则为上策。我从未使用过该术法,不过,反噬也分等级,你想做之事反噬不大,只看你是否愿意。”
周易霜并未犹豫的回答了,周念伊打趣他:“师兄,你的心思明眼人可明白着呢,我就是那明眼之人。”
“你这毛丫头,你知道什么?”
周念伊笑着回答:“师兄,我可没说什么。《关雎》里有句话你可记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莫非我今日真很见到了那位君子?”,周念伊说着站起身,越发起劲,“只是不知,那位倾国倾城的淑女在何方,我猜想,怕是在东南方向。”说着抬手指向了清风门的方向。
还没等周易霜起身,就听周大叔的声音:“你这丫头,一会儿正经一会儿调皮。瞧把你师兄逗的。”
“我看见你们两在这凉台上,想着给你们送些新研制夏日菜品,清脆爽口,若是喜欢,明日就写上菜单子。”
这周大叔,老爱反着研究。
兄妹们以为有了口服,兴致勃勃的等待着,等周大叔打开盖子,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道菜黑黢黢的一片,似乎从没见过。
周念伊挠挠头,想:不会是周大娘的菜品吧。
“别愣着啊,吃。这是我近日下山在民间看见的,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瞧,这菜还没上过归仪的桌子呢,山下早就时兴这个了。”
周易霜不想扫了周大叔的兴,尝了尝。
似乎还不错。
看周易霜尝了,周念伊也不好推辞,味道和口感实在不错,“大叔,这什么菜名?”
“新茶上树。”
两兄妹一脸问号,周易霜扶额无奈到:“周大叔,我虽读了书,但你起的每一个菜名我都不太能明白。”
“这是木耳,我那日下山民间一个餐馆里有这道菜,为凉拌木耳,山下的居民都爱吃的紧,咱们归仪厨房由我掌管,怎可一成不变?”
周大叔走后,周念伊便开始传授术法。她催动灵力,青绿色的灵光瞬间萦绕在她的周围,随后分散为光点,散落在不远处的花盆中。
“师兄,这是第一招。同练剑相似,凝心聚气,默念咒语,只是这第一招很柔,所以催动灵力时不能生硬猛增。我已将咒语写下送去你书案上了。”
周易霜走近,原先那一朵花已经绽放,并且正在以急快的速度蔓延开来。周念伊挥手收回灵力,它也停止了生长。
“你在哪里学的?”不知何时,周啸来到了这里,“玮儿,你先回去。”
周易霜拘礼,“是,师父。”
周念伊没有同周啸说话,自顾自的坐在石凳上,幻出一本剑集,翻开正要阅读,周啸再次问她:“刚刚的术法,谁教你的?”
“自己学的。”
“你可知习剑之人修这种术法的后果?”
“师父同我讲过,您不必说。”
“那为何还要习?”
“不是您说的,”周念伊合上书,“修仙之人要心怀天下吗?如今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暗潮涌动,我习此术法,能复刻食物,救百姓饥荒;能复制兵器,救国家危难,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讲,都是不错的选择。”
周念伊语气很平淡,而周啸急了,道:“你师父说过你有很大的责任感,但前提是自己。你天赋虽高,但路还很长,此术法虽能救人于水火,但其性能违背规律,正如你所说,你能救百姓饥荒,但你也在改变他们人生的轨迹。”
“所以掌门您的意思是,”周念伊站起身,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到:“我应该看着他们一个个饿死在我面前,而我无动于衷,我看着小孩子骨瘦如柴,我看着千万将士血洒疆场,我看着六界之争永不安宁?”
“你不要上升到如此严重,我是在同你谈这件事。”
“我知道,”周念伊似乎情绪不是很稳定,“但我的意思是,我修的每一件术法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绝不会像你一样,心中怀着苍生,怀着某一个人,却一辈子藏在山里,从不敢面对任何事!”
“念伊!”空逍道长制止了她后面的不敬之词,“过来,师父这里来。”
周念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转身走到空逍身后,不愿再看他。
“师兄,你走吧。我会照顾好她。”
待周啸走后,空逍倒给周念伊一杯茶,问她:“是又想起什么了吗?”
“嗯。”周念伊情绪不高,只淡淡的回了声。
“将那件事忘了吧,它很影响你修行。”
“可是师父,我……”还没说完,飞来一只信鸟,脚踝的信匣中有条短信签,空逍打趣她:“这只鸟挺熟路。”
“师父说笑了。”周念伊抽出信签,抬头看,空逍已经走了。信纸里夹着一条束带,上面有些青色印花。信纸上只有简单两字——云赠。
文鸟回了临鹤峰,云子虚打开纸条,上写到:两日后我去秦家,若是有闲暇之余,便一道吧。
短短一日一过,周念伊便动身去了秦家,与云子虚汇合时,她头上正束着那条发带。
“周姑娘让我去秦家,别有用意吧?”
“聪明,秦家外围便是鸳鸯镇,近日来似乎有魔族出没。”
“应该不是魔族,”云子虚否决了她的猜想,“魔尊对于六界之事很少在意,也无心扰乱人间。”
“我也这样想,但有目击者称,确实是魔族,所以我想,可能魔族贼心已起,或者,是鬼界在作怪。”
“那依你之见,他们为何要选在鸳鸯镇?”
“邻近秦家,可能性很多。”最可能的就是秦家灵力低弱,掌握了秦家就如同掌握整个蜀带。
两人到了秦家,门口两个门生喊到:“是表小姐,表小姐回来了!”
沿路而进,来往的人无不喊一句表小姐,迎面跑来几个孩童,是秦家长老的孙孙们,他们看见便喊:“表姑姑,这是您的仙侣吗?”
两人沉默。
“不是吗?”小孩子们有些失望,周念伊蹲下身,道:“说什么呢。这是姑姑的朋友。”
“姑姑朋友的剑好漂亮!大哥哥,”小孩子们走向云子虚,“你会练剑吗?教我们吧。我们很聪明的。”云子虚不知所措,看向周念伊。而周念伊还停留在声“大哥哥”中,这是什么辈分?
“你留在这里吧,我去拜见祖母。”
“我同你一道吧。”云子虚道:“晚辈自当拜见长辈。”
到了净身斋,祖母已经在大厅坐着了。周念伊叩首行了晚辈礼,云子虚也一道行了。
看着云子虚行礼,周念伊脸色有些不对劲,欲言又止。祖母看着两人,问周念伊:“念伊,这位是你朋友?”
“是的祖母,他武功极强,我请他来同我一起去调查那件事。”
“好,好。”
秦祖母很慈祥,已到了期颐之寿,多年来一人照看秦家,实属不易。
出来后,云子虚说道:“你很受这里的人喜欢。”
“母亲在世时,我几乎没有离开过。”
“云子虚,”周念伊突然停住,也是第一次叫云子虚的字,“家医说,我祖母的时间,可能只有一个月了。”
云子虚不知道怎么回答。
“祖母也是习医之人,我想她可能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着要见她。此一别,怕就是再无见面之日了。
晚上,周念伊和云子虚结伴去了鸳鸯镇。
在镇上,她们遇见了郁离歌和云厌。
“你们怎么在这里?”周念伊问。
“别说们啊,我听说你两来鸳鸯镇了,我爹也叫我来看看,谁知路上遇见个饿死鬼。”
周念伊看看一旁扯着要云子虚买那串糖葫芦的云厌,实在不敢想象这人是调查蜀带的负责人。
“饿死鬼?!”
“喏,”郁离歌眼神示意那个要糖葫芦的,随后讲起了她的“倒霉事”。
四大门派都很在意鸳鸯镇的事,郁离歌负责来看看,因为怕节外生枝,所以在镇上采用了步行,可总感觉有人在跟着她,路过拐角藏了进去。
云厌正在找人,郁离歌就发动灵力,没想到云厌反应灵敏,躲开了。
“姑娘,郁姑娘,我不是小人,我也是来调查鸳鸯镇的事的。”
郁离歌这才看清他身上临鹤峰特有的标志,“那你为何跟着我。”
“御剑飞行的时候钱袋丢了,通讯灵宝也一同丢了,饿了两顿,你可否借我点钱用?我会还的。”
郁离歌松了口气,请他吃了顿饭,没想到这人还真不客气,而且跟了郁离歌一路。
云子虚听到这话,看向云厌,云厌心虚的吹吹口哨。云子虚叹了口气,幻出一袋钱,“郁姑娘,这是我师弟这几日的费用。”
“不用这么多的。”
“是啊,”周念伊也帮忙拒绝,“云公子哪用得了这么多。”
“剩下的,做精神上的赔偿,叨扰到姑娘了。”
“嗯?”云厌反应过来,“小冰……”,看见身旁的周念伊,他将那声小冰怪咽了进去,用灵言对他说:我大人有大量不同你计较,有姑娘在场我便不多说了。
四人躲在一个店铺中,云子虚和周念伊着装打扮为打杂的人,可这布衣却挡不住两人身上的光芒。
“哟,”一位大腹便便的大叔看着周念伊,问到店长王婆:“王婆,你们店里什么时候来了这样标志的姑娘,瞧这小脸生的。”
云子虚见此想要上前,周念伊朝他示意,动灵言:不要惹事,他不是本地人。
周念伊朝那大叔笑笑,用本地口音说:“我是新来的,大叔你看到啥子中意的,我帮你看一下哈。”
“好啊,”那大叔打量着周念伊,“你身上这身挺好看,脱下来我看看。”
云子虚攥紧手,忍住心中的怒火。
“大叔,我这粗布衣服上不了台面,你看这店里这么多呢。你再看看。”
“我就看上你这件了。”
见大叔死缠烂打,在外放风的郁离歌撇见了云子虚紧攥的拳头,用灵言对云厌说:云子虚是否能沉住气?
云厌:你放心,我师兄自小耐性便极好。
果然云子虚忍住了,但周念伊快被带走了。云子虚知道她想要的便是这种结果,但他们并没有摸清对方的实力,不论魔族还是鬼族,这事都还需要再从长计议。
“你这流氓!”
那大叔听见这声音以为是在骂自己,立马回头,看见换了装扮的郁离歌和云厌两个一边进店一边打的不可开交,“让你每天安分守己一点,我给你找份差事多不容易!你就这么对我!?”郁离歌边说边把周围的衣服往云厌身上扔。
“我受够了你了!”云厌挡了几下,拿起木架上的玉盘,“你这个——泼妇!别人家的都温柔体贴,你要我给你做饭,要我给你洗衣,我在家又当男又做女,出来干份差事还被你说成流氓,王婆婆,我好冤啊!”
王婆:“两位客官!你们小心点!那可是我的镇店之宝,摔不得,摔不得。”
“你这个黑心做的,”郁离歌一下坐到了地上,“我每天在外为你做工,不就是想赶紧还上你的赌债吗,你无业在家,为我做饭又怎么了,想当初我也是名冠蜀地的大小姐,怎么就遇上你这个负心的人。”
云子虚和周念伊是被这一场面震的目瞪口呆,周念伊催动灵力:你师弟是不是经常下山看人间的话本子。
云子虚:我也想问你。
那大叔被吵的耳朵疼,郁离歌站起身走到大叔面前,“大哥你说,他在外欠了赌债,我这个做女子的整日外出给他还债,他倒好,在家无所事事,我回家甚至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你说,这究竟是谁的不是?!”
“啊……这个,”那大叔挣脱郁离歌的手,“你们两口子的事我就不管了,自己来自己来,我就先走了。”
随后转身看向云子虚身旁的周念伊,道:“哟,这小白脸是你丈夫?”
“不,不是……”周念伊连忙否认,那大叔见此笑了起来,满脸横肉堆积,说:“那便好,小娘子,你是在这上工对吧,你等着,我明晚再来找你。”
周念伊此时心里一阵反胃,只想这人快点离开。
那人离开后,周念伊立马上前扶起郁离歌,云子虚则掏钱赔罪。
“离歌,你……”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这位云公子吧,是他刚刚拿了话本给我看,否则,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我是想说,你做的很好。”
“念伊,”郁离歌牵起她的手,“我知道你想调查出来,但刚才的做法是不可取的,你并不知道他会带你去哪里,也不知道那边会有多少人。是真的很危险。”
那位“负心汉”开口:“两位姑娘,回去再商议这件事吧。”
四人回到秦家,在桌子上思考该怎么应对。
周念伊说到:“至少我们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要找的。”周念伊说罢扶额,道:“我还是想要试试今天的方法,那人一看便是贪图美色之徒,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话音刚落,就遭到云厌和郁离歌的反对,“不行!”
“等等,”周念伊发问:“难道你们还有比我更好的办法吗?”
两人沉默,对于那种人来说,似乎这是最好的办法,可……。
“不可以。”云子虚终于说话了,可把云厌急死了,“在不知道对方实力的情况下,这种方法不可取,”他看向周念伊,道:“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到办法。”
回房歇息时,郁离歌问周念伊,“你可看出什么来?”
周念伊不解,郁离歌再说:“云公子他,似乎生气了?”
“他?”好像有些。
周念伊看着云子虚的卧房,好像决定了什么。
夜已经深了,经过郁离歌的同意,周念伊敲响了云子虚的房门。
“叨扰了,”周念伊往里瞅了一眼,“方便进去吗?外面有些冷。”
云子虚的书案上摆着一本兵法,看来他还在努力的想办法。
“喝杯热茶吗?”
“不用了,离歌不让我深夜吃东西。”
两人一阵沉默,周念伊看云子虚正在看书,“你在生气吗?”
“嗯?”
“我说,你是在为今日我的行为生气吗?”
“没有。”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周念伊打破了沉默,“云乌有,我想和你说件事。”
云子虚放下书,听她讲:“你应该听说过我十四岁下山的事。”
“确实,当时仙门百家都在传,你受了很重的伤。”
“其实,我并非遇到了妖兽,也没有遇见异族。”周念伊蹙眉,开始回忆起那段过往。“我是参加了人界的一场战争,年少无知,想要逃离束缚,想体会一些不曾经历过的,于是我参军了。”
云子虚没有提问,继续听她讲:“我年纪小,所有人都很照顾我,我体会到了来自人间的温情。可,在行军路上,我看了逃难的百姓,衣食无居,小孩子也是骨瘦如柴,只要稍微有一点声音,百姓们就会四处逃散。”
周念伊看着外面,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我决心要打赢这场战争,让百姓有安身之地,那也是我第一次有了守护苍生的想法。可事与愿违,我们败了,十万将士,鲜少生还。敌军进城,烧杀抢掠,我推开护着我的战友,从死人堆里站起来……,我第一次感觉到我的弱小,我救不了他们,我什么都做不了。”
周念伊终于说出了埋藏在心底里的话,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下落,云子虚将手帕递过去。
“擦擦吧。”
那场战争周念伊受了很大的伤,不止是皮肉上的。这件事只有空逍知道,因为就在周念伊不知所措的时候,空逍终于找到了她,刚回来那段时间,每晚都会从噩梦中醒来,耳边充斥着小孩子的哭声和百姓的悲鸣。养好伤后,周念伊勤学苦练,那段记忆也成为心底里永远的疤,她不愿意告诉别人,但师父总说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周念伊将手帕接下,“我没有将此事告诉离歌,她也从未问过我,我知道她会难受。所以,我今日行事有些急促,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云子虚默默想:其实你说出来,我也会难受。
但他安慰道:“说出来总是好的。”
“师父也是这样讲的,”周念伊看着他,“说出来,或许有一天,我会放下。”
而此时的门外,郁离歌捂着嘴,泣不成声。她没想到当年是这么回事,周念伊猜对了,她知道这件事后,心里就如刀绞一样难受。
周念伊回来的时候,郁离歌已经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四人吃早饭,云厌瞅瞅这两个,又看看那一位,放下手中的包子,问:“你们三位昨晚莫不是背着我偷偷行动了?”
云子虚把包子塞给他,问:“此话怎讲?”
“你们三位眼睛一圈不是红的就是黑的,尤其是小冰……大师兄,那眼圈黑的跟什么似的,”
三人齐齐向云子虚看去。
“再看周姑娘和你,咋?昨夜任务失败了?”
三人又齐齐看向郁离歌。
郁离歌无奈的说:“云公子,你讲话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你要是嫌我们没带你,今夜我们就带上你可好?”
“你们还真背着我偷偷行动了?!”云厌跳起来喊,震的云子虚耳朵疼,郁离歌将云厌拉下来,说道:“你别大惊小怪的,怎么可能不带你,我们昨夜小酌了两杯而已。”
“喝酒不带我?”
“云师兄说你睡的很深,不好打搅。”
周念伊看着郁离歌编话唬得云厌一套一套的,心里默默笑起来。有郁离歌在的地方,她都很开心。
“表小姐,主母让你一会儿过去一趟。”
“好的,知道了。”
周念伊进门,主母正在咳嗽,“外祖母!”
周念伊跑上前,拍着秦主母的背,同时从主母手中抽出手帕,看清手帕上的血迹后,立即收进腰间。这情况,和母亲当年一模一样。
“拿出来吧,把你娘给你做的衣服弄脏了。”
“我想去给你求药。”
周念伊泪眼汪汪,秦主母摇摇头,摸着她头,说:“我这岁数,也该走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