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的太阳火辣辣的,人走在路上,再加把孜然就能烤熟。
吴迪抱着纸箱,一个人的走在太阳底下,影子只有小小的一团。
他今年35岁,原本在一家新媒体公司上班。
今天早上,人事部门的经理找到他,并干脆利落的告诉他已经被公司优化。
35岁,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作为一个小城市做题家,18岁的他背起行囊,在家人期许的目光中来到这里,并在大学毕业后,一个人孤独的打拼了13年。
他以为可以实现自己理想与抱负,但最终,现实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13年的种种在他的脑中像放电影回放,意难平的不甘和现实的残酷似乎要把他这个人撕裂。
抱着自己的纸箱,吴迪找到一处树荫下,抬头仰望天空。
大城市真好呀!一栋栋被玻璃包裹的摩天大楼并肩而立,像是一个个高大的巨人像他俯视。远处一架架飞机起落声传来,并在他的头顶轰鸣而过。人群川流不息,汽车也川流不息。
但这一切已经和他没有关系。
忽然,
一个身影遮住了吴迪的视线。
“小伙子,可以给我点钱吗?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出现在吴迪面前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袖外套,光着脚丫,头发多日未洗而干枯打结的老乞丐。
看年龄应该超过六十,只是不知道这样天他从哪里淘来这么一件外套,不热的吗?
“对不起,我身上没有现金。”
吴迪倒也没说谎,在现在这个时代,手机支付已经成为生活必须,没有谁出门还带现金。
老乞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吐出一个字,落寞的就要离开。
“你等等,”
吴迪站起身,掏出手机,
“你在这里等着。”
在老乞丐疑惑的目光中,吴迪匆匆而去,匆匆而回,
回来时,他手里提着一个方面袋,里面有面包,牛奶,还有一瓶冰的冰红茶。
“谢谢,谢谢,真是谢谢你了。”
老乞丐接过吴迪递过来的东西,千恩万谢。
“就在这里吃吧,凉快。”
吴迪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老乞丐。他或许就是这么一个人,明明自己过的这么不如意,却偏偏还是见不得其他人的疾苦。
两个人坐在这里,吴迪继续仰望头顶的大厦,老乞丐默默的吃着为他买来的食物。两人一言未发。
五分钟后,老乞丐轻轻扯了扯吴迪袖子。
“怎么了,是不够吃?”
吴迪转过头,却见老乞丐伸出了手掌,掌心处是颗红色药丸。
“给你。”老乞丐说。
“这是什么?”
“一个陌生人给的,说是拿着它能够带来好运。”
“能够带来好运?”
吴迪心里有些想笑,该是哪个抠门的家伙不愿意给老乞丐钱,就拿出这么一个玩意来骗老乞丐。
吴迪想笑,但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
“也谢谢你。”
老乞丐羞赧的笑了笑,继续低头喝着牛奶。
喝完牛奶,老乞丐像是某种宝物一般,小心翼翼的将牛奶包装折叠起来,并塞进了怀里。吴迪知道这是准备用它来换钱。
“还要吗?”吴迪问道。
“不用了,我吃饱了。”
老乞丐再次谢过吴迪后,提着那瓶冰红茶,便于吴迪作别。
太阳开始西落,大厦里开始陆续走出一个个西装革履的打工人。
吴迪害怕遇到以前的老同事,起身就要离开。
老乞丐留下的红色药丸依旧在他的掌心,吴迪打算随手扔掉,但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这么憋屈的一天,未来的路不知又如何走,这颗来路不明的药丸似乎成为了他不多的精神寄托。
他拍拍屁股准备去赶4号线的班车,
突然,
吴迪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汽车急刹声,和浓烈的橡胶糊味。
然后,轰的一声。
吴迪被撞飞到了空中,四周的大楼在他眼前急速的旋转。
......
“吴迪,醒醒,别睡了。”
天空的旋转停止,吴迪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抬头,入眼的是码的如城墙般整齐又刚好挡住讲台视线的一堆参考书目。
金黄色的五年高考三年最为夺目,散发着腐朽与笔墨的气味。
“喂,老兄。你谁呀?”
“吴迪,你睡糊涂啦,221找完周静雯,就该来找你麻烦了。”
221?
一听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外号,吴迪浑身就像过电一般,全然没了睡意。
他睁开惺忪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丑也不帅,丢入人群里谁也认不出,唯有那一脸青春痘让人印象深刻的大脸。
这是...他高三时期的同桌,体育生孙翔?
在高中时代,有两类人被认为是怪胎一样的存在,一个是体育生,他们被认为是文化课不过关,靠着偷鸡摸巧,歪门邪道,体育加分才能和普通高中生坐在同一间教室,是不学习,打架闹事,二流子,混混的后备军。虽然事实大多也的确如此。
第二个便是复读生,在2013年,复读还被认为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情,这个时代的学生对于未来,对于大学都有着美好,甚至不切实际的幻想。非到万不得已,高考成绩严重失常烂成一坨翔,只要还有大学可上,高三的学生们都要逃离这座炼狱。
而吴迪便是那个高考成绩烂成一坨翔的复读生。
体育生和复读生成为同桌,以免其他人染上他们的晦气,这是所有人都满意的安排。
头顶的老式电扇吱吱呀呀的旋转,带动着发酵了方便面、汗水、脚丫子、油墨等各种气味的气体在教室里四处乱窜,黑板右上角高考倒计时250天的红色粉笔字体醒目的就像要灼烧人的眼球。
呆呆的听着四面八方如寺庙里僧侣梵颂的读书声,吴迪终于可以确认,
他重生了!
可是,这是为什么?
对了,那颗红色药丸!
它真的可以为自己带来好运?
但他摸便浑身上下口袋,除了一些被洗衣机绞成粉末的纸屑,完全不见药丸的踪影。
孙翔看着自己这位同桌有些扭曲的面孔,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吓到了对方,赶紧安慰道,
“吴迪,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不就是早恋嘛,也没什么大不了,隔壁的庄严和李淼淼都公开了,也没见他们老班拿他们怎么样,221这人嘴硬心软,到时候你跟他认个错,我想他也不会真的让你叫家长,毕竟咱们都高三了,哦,你是高四,但总归还是有一丁点特权的。”
“早恋?谁?我?”
吴迪一头雾水,他的记忆里,在自己平平无奇,波澜不惊,死水一样的高中四年生涯里,早恋对他来讲根本就是一个传说中的词汇,
“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还装,还装。”
同桌明显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嫉妒两个字都要刻在脑门上。
“真没想到你个平时蔫头巴脑的家伙还会写情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说,你小子抄的哪本书上的,我才不信你有这么好的文采。”
“我的静雯女神呀,竟然一封情书就让你吊走了,没天理呀!”
吴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