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研究所的廊道内。
阿列克谢走在路上,戴上了汉语翻译用的耳机,对身边的陈臣说道:
“你的通行证和身份牌还没办好,上面要先刻下钢印再送来,可能还需要几天。”
陈臣点头笑道:
“这个东西不急,倒是你们那天的伤,怎么样了?”
阿列克谢摇了摇头,看向旁边的莫妮卡,对方手上还缠着绷带和支架,那是灾厄力量过度运用的结果。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
“我这里的肌肉撕裂了,恐怕还要三五天才能恢复。”
“莫妮卡伤得比我重些,我的伤是外力所致,她的伤则是灾厄反噬,需要至少两周才能痊愈。”
陈臣看看阿列克谢,又看看莫妮卡,莫妮卡回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最后他看向了阿列克谢。
“那就好,听上去都不是会留下后遗症的伤。”他对阿列克谢笑了笑,“话说,维列斯有工伤认定和安全保险吗?”
翻译耳机微微亮起。
阿列克谢的脸上露出短暂的疑惑,紧接着就笑了出来,弯着眼睛面向陈臣说道:
“当然算工伤了,这次任务的医疗补偿我拿到了一百万卢布。”
他回头问旁边的褐发高挑女人,“莫妮卡,你拿到了多少?”
“三百。”莫妮卡面无表情。
阿列克谢习惯了她的冷淡,毫不掩饰地说:
“可恶,执行部那帮见色忘友的家伙,他们是不是把我的一百万挪到你的账户里了。”
他的声音很大,路过或即将路过的研究员都一脸嫌弃地看了过来。
莫妮卡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一步。
陈臣则在旁边点头附和,脸上笑容就没有下去。
对方高大魁梧,他和阿列克谢的比例就像人类走在熊的身边,而人类会因此感到压力,因而要用笑来缓解。
他暗暗看了一眼莫妮卡,心中腹诽道:阿列克谢这家伙看上去一巴掌就能把我拍飞,要是能走在莫妮卡大美女身边就好了。
莫妮卡是他理想中的俄式特工,沉默寡言且精通枪械;
而阿列克谢则是他理想中的俄式修理工,废话则多但高大壮实。
硬汉修理工和美女特工。
相比起来,哪个男人想和硬汉聊天,哪个男人不想和美女聊天?
“莫妮卡。”
陈臣脑袋前倾,目光越过魁梧的大熊,落在了褐发美女身上。
“嗯?”莫妮卡斜着眼。
陈臣露出一道自以为不谄媚的笑,寻了个话题聊道:
“你的眼睛,看起来平时都是黑色的,但我记得那天你的眼睛,冒着奇怪的白光。”
莫妮卡冷冷地看了陈臣一眼:
“灾厄特征,外表异化。”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漠,翻译耳机准确地以八个字概括了她难得简短的俄语音义。
阿列克谢对陈臣笑道:
“这很正常,我也有。”
“我在战斗的时候胸口会变得通红,他们说像是高负荷的引擎,甚至能在一百米外听见我的心跳。”
陈臣比上了大拇指,并附和道:
“厉害,我记得你举起盾牌的样子,就像一块巨石雕塑。”
闻言,阿列克谢笑意更甚道:
“哈哈哈,你们中国人说话,都是这么好听吗?”
莫妮卡皱起了眉头,一脸奇怪地盯着陈臣。
有点冷……
陈臣心中一动,抬眼的瞬间便对上了莫妮卡的眼睛。
简单的对视后,他有些心虚地收回了目光。
他也意识到,刚才对阿列克谢的夸赞过于勉强,也许阿列克谢不在意,毕竟长得就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但莫妮卡不同。
他记得,莫妮卡的灾厄特性是专注,这种特性能带给灾厄者准确而独到的判断力,也让其比常人更容易觉察到他人言行中的异常之处。
……她的眼神很不对啊。
……她难道是发现了我在试图接近阿列克谢吗?
陈臣垂眼思索。
记忆中,很多客套的话似乎在斯拉夫人的地盘上并不吃香。
他记得一句话:雪地和伏特加使得俄联邦人更喜欢直白的道路,而不是有拐角的路口。
“到了。”阿列克谢说。
陈臣回过神,翻译官玛利亚说的前往上层建筑的“梯子”就在眼前,居然是一台蒸汽驱动的升降机。
阿列克谢往前一步,拉开了升降机的栅栏门,并率先进入梯子里。
……手动的门?
……研究所的维修团队都喜欢复古的东西?
陈臣目光一动,梯子正面有一个手柄装置,没有任何遮挡,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齿轮相互咬死,一动不动。
自灾厄爆发后,俄联邦的工业设计又回归了苏联时期的钢铁美学范畴,俄联邦人钟情于钢铁和烈酒,前者天生悲壮,后者汹涌澎湃。
钢铁确实……悲壮。
巨大的噪音从齿轮咬合段疯狂响起,仿佛国立音乐厅里皱巴巴的萨克斯独奏,有人能欣赏,有人却不能。
陈臣忍着耳朵的不适,随梯子缓慢上升。
阿列克谢也不说话了。
但在陈臣看来,阿列克谢并不是因为梯子太吵不说话,而是在聆听钢铁摩擦的躁动。
陈臣翻了个白眼。
阿列克谢就像是一头闭眼的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上升结束,梯子停止。
阿列克谢结束沉浸,回身拉下手柄,齿轮咬死在合适的位置,随即他拉开了栅栏门。
……结束了。
陈臣走出来,神情忽然愉悦,新鲜的空气总让人陶醉。
洁白整洁的圆厅,明亮的灯光,完美的层高比地底要高出至少五十公分,放眼望去豁然开明。
阿列克谢看了一眼陈臣,问道:
“陈,你是第一次走出来?”
“算是第二次,以前的事情不太记得了,不过……”陈臣尴尬一笑,“我们俩理解的走出来,一样吗?”
阿列克谢想了想说:
“一样吧,我是说研究所。”
陈臣点头道:
“嗯,那就是第二次了。”
说完,他心想:
灾管局应该也算是一种研究所吧,记忆里的第一次走出来是逃离歌舒莫,第二次就是现在。
也许,我失忆前还有案底?
离开地底,三个人循着路找到了员工专用的上乘电梯,平稳且舒适,液压式比蒸汽式安静许多。
现代化的电梯门开了。
“这里是研究所二层的休息区。”阿列克谢按住开门键。
“你们不一起吗?”
陈臣有些疑惑,以为他们两个人是同他一起来见所长的。
“另有安排。”
阿列克谢说着说着,顺势就把陈臣推出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
陈臣回身看见了莫妮卡最后的眼神,白光微微绽开,隐约能感受到微弱的灾厄波动。
……她在看什么?
陈臣默默地走在路上,脑海里浮现出莫妮卡的眼睛,那眼里的白光明显就是她在使用灾厄能力。
用灾厄能力看我干什么,等等……她能看透我穿的衣服吗?
喂喂,看穿衣服就过分了!
陈臣下意识低头看,扶着肚腩疑惑地想:我没招惹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