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还算气爽。
院中小树上的青叶子跟着风来哗哗响动,鸟雀之音不止,人声稀少,是一处偏僻的院子。
已与天山拔剑之后有三月多了,李生仪的状态还不错,正在院中的石磨上打坐。
那把剑插入腹中时真的很痛,李生仪寻思自己应该会死,但不知道为何安然无恙。
不过那长剑却是实实在在的入腹了,最初一月李生仪能从腹腔处,隔着皮肉摸到剑的形状,这四尺剑竟就真的在他的体内。
两月后,腹腔内的剑形开始慢慢缩小,从长剑变为短剑,短剑化无,李生仪体内便无了剑形。
李生仪还记得他将此事说给忌子烟听时,那时忌子烟说的话。
“那是已成剑胎了,李兄说实在也是个奇人。常人之体都有丹田方可修道,少些人无,而那些无丹田者也有着内丹,无内丹者也有着通八脉,再不济者也可以心轮为基。”
“而李兄既无以上三者,心轮也是晦暗蒙尘,只得以外物为根,剑胎便是如此。”
李生仪从中知晓,似乎如果没有忌子烟,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与修仙有上一分的关系。
如今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想起来也颇为复杂。
现在李生仪所在之地为北燕王朝,放在大一点的王朝里,此处都是被称为小朝之地,不与王朝这等大国的称呼相配。
北燕朝有一大江,名言水江,大江平缓地方有一颇为富庶的城市,名为泽府,李生仪他们便在此处。
居于泽府的这三月,忌子烟跟李生仪说了一些修仙之事,具体来说就是一些常识。
就如仙者修行的境界。
一境为气或为息,也有炼气、存息之类称呼。
二境为基,道基是为统称,此境筑基方入。
三境为丹,金丹道果便是说的此时,此间还有区分内丹、外丹之别。
忌子烟就且说了这三种境界,再向上的没说,因为似乎好像如今之世连筑过道基之人都未有。
多说无益。
除此外,忌子烟还给了李生仪一本法门,法门的名字是《如一意感灵》,是一篇入门的修行法。
炼气一境有两界,一界又分为三节。
前三节为感、知、觉,后三节暂且不说。
第一节感为修道求仙者的第一步,人有百感知天地,开识方可知灵气。而没有天生开识的常人只能去用五官、百感去寻找灵气,在灵气的濡染中开识。
《如一意感灵》就是教导如何用使用各种方法感知灵气,不外乎见、闻、嗅、触、听。
打坐便是其一。
按忌子烟所说的,李生仪并不用像其他人一样费劲寻找灵气,只要能感知到剑胎,剑胎内有着她打入那道灵气。
但是太过于缥缈了,李生仪打坐许久才在内里感受到一种似有似无的异物感,就像在盯着一只蚊虫,出现与消失不过一念间,风吹过便不见了踪影。
咔嗒!
又有一瓦片掉落的声音,李生仪的思绪一惊,存在于意象中的蚊虫又不见了,再去找也见不到,这令李生仪有些烦躁的睁开眼。
“抱歉李兄,打扰到你修行了。”
忌子烟站在院边,手中提着用草绳系着的一小坛酒,身后落着破碎的瓦片,略表歉意。
看来是从墙上翻过来了,右脚一跃左脚一踏,翻一堵矮墙何不轻松?只是忌子烟这样与安分倒是沾不上边,符合她的性子。
“我没事,已经修行烦了,忌公子回来的正好。”
李生仪无意计较,破了的瓦片扔了就好,他也的确修行烦了。低下眼,见到忌子烟前面还有一只红冠头的公鸡。
“呜咕咕咕咕...”
鸡头昂起,气势倒是十足,是一只凶猛的公鸡,腿脚一停一顿,鸡鸣不断。
“这是?”李生仪问道。
“山鸡,我见有人抓来卖的,便想尝尝。方才将它扔进来时踩到瓦顶了,李兄可饿否?”
“不饿,刚过午时才没多久。”
“也是,等李兄饿时,能否将它做成下酒的肉食。”
“忌公子好不勤快。”
忌子烟轻笑,将山鸡的处理丢给了李生仪。
这山鸡扑棱着翅膀飞上石磨,歪着头审视着李生仪,倒是神气,也不知道它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快死了。
。。。
天已至昏黄,快入夜了。
小院当中已经摆上了矮桌与矮凳,忌子烟持着酒蛊,小抿一口,呼一口气,再抿一口,表情不是很享受。
“忌公子根本就是不擅喝酒的。”
见到忌子烟的模样,李生仪笑道,右手在矮桌上放下了一碟切好的肉食,是那只山鸡。
“好苦,根本不好喝,李兄大可自己尝尝。”
李生仪坐在忌子烟对面,尝了一点。
“呕。”
李生仪吐了,忌子烟举筷子,夹起了鸡肉。
“好淡,你只是水煮了一下?”
“没材料,因为你除了山鸡什么都没买,我还放了一点盐。”
“嗯,这样喝酒跟我想的不太一样,不如城里的酒楼有意思。”
忌子烟失望叹气,李生仪夹起鸡肉默默咀嚼。
夕阳逐渐沉了下来,李生仪点上了油灯,微光照亮了李生仪与忌子烟周围的一片环境。
“嗯。”忌子烟在沉思,而后有点郑重的开口说道。
“李兄,我在这呆不了几月,我本是求仙人,这天下有繁多的仙人之遗,我本不可能只呆在一处。”
“嗯。”
“你愿与我一起吗?”
是邀请,李生仪抬起了眼,这个话题是有些重要的,最主要的就是,如果自己与她一起走了,就表示自己将与她是一类人了。
“为何呢?我对于忌公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帮助吧。”
“李兄还记得我晕在林中的时候吗?”
“自然。”
“我有修行名为天外神的仙术,此术可以让我有通神灵之能,但沉于此术让我常常忘却自身,忘了口渴、饥饿之类。当初在林中那次,我便是因为肚中饥渴才晕倒的。”
“好危险的仙术,忌公子应当小心。”
“的确,所以李兄愿与我一起吗?如与李兄一起,与李兄同一时候吃饭饮水,不知饥渴也不怕了。”
“嗯,为何?为何找我?”
“李兄好麻烦,自然是因为剑胎,以剑胎为基,在修行攻伐术上必有着一般人比不得的地方,只要修行略有所成必能助我。”
李生仪抿了一口苦酒,很苦,苦的很,李生仪觉得自己又被算计了。
“忌公子当真对我太过期待。”
“我相识的人并不多,李兄的才德我也认为是极好的,对于李兄有所期待不也正常。”
“多谢忌公子了,但求仙修道本就不适合我,能稳当的活一世我就够了。”
思虑再三,李生仪还是拒了,就如在天山时忌子烟所说的,修仙求道本就是杀业极重之事,累累杀业迟早会被血债找上来的。
而忌子烟脸上倒不见失望,只是轻轻吟笑。
“世上可从来没什么安稳之世,李兄,这俗世间三年后就要大乱了。”
嗯,这是预言吗?
“忌公子说的唐突了,为何?”
“我自是有依据的,李兄应该还没开识才对,泽府附近言水江下有一仙家遗址,李兄愿与我一起去看过一遍再考虑一下。”
去看什么?
李生仪在城里倒也听过那地方,茶馆里多有谈及此事,那是在言水江退潮时一处与言水江相连的湖泊突然露出的一处仙府。
“有什么好看的?”
“李兄去看看不好了吗?也不遥远,去过便知。”
忌子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