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药师家,草屋内,龙天涯坐在木桌边,看水杯中的倒影,听到村中四处响起的哭声,内心中充满五味杂陈。
白天,若不是兽群退去,最后,可能只有独活下他一人。
多日相处,村民们对他很关爱,闲逛在村中,有时候会有村民给予食物,邀请他一同吃晚饭。
而今,在他同行下,竟然没有保全住其他人,令他内心自责,可与妖兽相搏的肉体萌生出一股无力感。
“如果龙皇在的话,所有人都能活下来吧。”少年思绪混乱,内心生出一缕惆怅。
他走向屋门外,像往常一样去后山炼丹和修行功法,突然,一道身影挡在他的身前。
“请龙哥指点我修行。”林枫走到他面前,清澈的双目充满恳求之色,满是稚气的脸上挂着泪痕,直愣愣跪了下来,头磕在地上,瘦弱的身躯上出现一股对命运的不甘。
龙天涯低着头看着林枫跪下的身影,右手食指轻敲着桌面,双眸交织着复杂的情绪,一言不发的靠坐在藤椅上。
两人就这样僵持下去,屋内除了指尖轻敲桌面,再无其他声音,林枫一言不发的跪在地上,龙天涯低头沉默不语。
良久,龙天涯长叹一口气,打破了屋内的沉默,俯身扶起林枫,示意对方出去。
龙天涯走在前面,林枫紧随其后,二人走在村中的大路上,听到一些街坊家中内传出哭泣声,二人伫立在村口。
过了一会,龙天涯拉起林枫的手臂,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后山。
到达后山,龙天涯和林枫相对而立。
“白天,我见到林药师施展出化旋境的修为,你怎么还需要我教你?”
“我师父一直没有教我修行,怕我踏上修行之路,会替他找仇敌报仇。”
“你回去吧,我教不了。”
“嘭!”林枫急忙跪在地面,抬起右臂,伸出三根手指发誓,语速急迫道:“只要龙公子引领我修行,我愿为奴侍奉左右,若不服从您的命令,我愿根基尽损,惨死刀下......”
“做我仆人?那你师父怎么办?”
“我...那就先帮我师父疗伤,等他伤势痊愈了,我就跟你一起离去。”
“哟,这算盘打的真好。”龙天涯眉头轻挑,思量之后,接着道:“算了,在你刚才说的话前面,加上我林枫立下天道盟誓。”
“好。”
林枫按照要求重新立誓,誓言结束后,龙天涯感受到二人之间缔结下某种联系,想必就是龙皇常说的因果之力。
魂体在灵魂空间内筛选龙皇留下的功法,突然心弦微微波动,脑海中出现另一门功法。
他在突破化旋后,本想更换这门功法,奈何龙神功出现强烈的排斥,最后只能放弃转修其它功法了。
现在,正好让林枫试试这门功法,只有百字经文,却令龙皇垂帘欲滴,甚是遗憾。
“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你靠近一点,我口传给你功法,记住,我传的功法不可传给其他人,包括你师父。”龙天涯示意林枫站的近一些,林枫闻言便俯身侧耳以请。
等到林枫滴字不漏熟记全篇后,让林枫按照功法去修行。
时间流逝,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树林中除了猫头鹰偶尔咕咕的叫几声,并没有任何异常。
“功法有问题吗?你怎么不开始修行?”龙天涯走到林枫身边,确认对方没有进入修行状态,语气疑惑道。
“我师父从小教我药道,平常只是教我简单的凝气入体,强身健体,还没有正式教我修行之道。”林枫听到龙天涯问话,黑夜下的脸庞变的黑红,不好意思的低声回应道。
“呃,我现在教你。”
龙天涯一脸无语看着林枫,教他修行,并按照功法含义,在其经脉中留下一道指导元气。
等到林枫修行逐入佳境后,他后退几步,守在一旁,帮其护法。
林枫感受到体内出现一道气息,这道气息游走在固定的经脉中,感受着经脉中的元气痕迹,开始催动功法,用意念控制着经脉中的元气,顺着元气痕迹修行。
不一会,他的身边开始形成一团元气雾气,薄雾渐浓,已然不见林枫的身影,只闻雾气中间响起海浪翻腾的声音。
浓雾中浮现出现一道道奇形怪异的黑影,这些黑影如同胶片般交替,每一道黑影都代表着一种族群。
浓雾如同一片尚未开拓的天地,在不断演化万物,无形的道韵向四周扩散而去。
这时,天空中出现一只庞大的元气漏斗,不断汇集天地元气,向浓雾中滴下晶莹剔透、散发清香的灵液。
龙天涯距离最近,强忍着坐下来悟道的冲动,驱散被吸引而至的生灵。
在他不断忙碌下,周围出现一圈妖兽的尸体。
突然,雾海一阵扭动,中央处发出一道爆裂声,声音小不可闻,却令龙天涯眼前出现天地初开的场面。
浓雾炸开,化作无数缕细雾盘旋在林枫周边,随着林枫手印转变,雾气在他背后搭建出八层虚幻的气海。
“八层气海吗?”龙天涯目不转睛的看着最上层,期待再出现一层气海,这样林枫就会有和他一样的气海层数。
这时,天空上方的元气漏斗忽隐忽现,不再滴落元气液,林枫背后的气海只有八层半,为什么有半层?因为最上面的一层气海的厚度,只有其他气海厚度的一半,四舍五入下,也能算做九层气海。
当修行进入尾声,八层半气海化作一道道精纯元气,进入到林枫体内,元气洗涤他的肉身,体表出现一层灰色污垢。
体内虚幻的丹田内,聚集着一道不可明说的道韵,在八层半气海中不断演绎着各种生灵的影像。
林枫睁开双眼,眼眸中闪过一道紫光,身上道韵逐渐回归丹田。
他看到龙天涯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急忙站起身体,向前走去。
“这门功法看来很适合你,记着不能传授给其他人。”龙天涯一边后退,一边嫌弃的用手做扇,在鼻子前面挥动。
“请公子放心,我一定牢记誓言。”林枫躬身行礼,接着面带疑惑道:“修行中,我似乎看到一些异象,会不会是我修行进入了误区?”
“以后叫老大,别叫公子,好好修行这门功法吧,这是一门很强的功法,若不是和我主修功法相排斥,我也不会传授给你。”龙天涯知晓林枫的意思,有些遗憾的回道。
他自己回想了一下,修行十几年龙神功,就练出来一条虚幻龙影,和林枫练功时的异象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得了,你别站在这里了,回去洗洗吧,浑身臭烘烘。”他接着说道。
林枫闻言,微微一愣,当闻到身上的气息后,急忙拉起衣袖,看到黑呜呜一片,急忙跑下山。
龙天涯看到林枫火烧屁股般下山,莞尔一笑,取出龙凤丹炉开始炼丹。
次日清晨,旭阳冉冉升起,温暖的阳光洒在地面,村子的街道上出现匆匆忙忙的村民,每个人脸上都出现不同程度的悲伤,村长和另外两人和街道上的村民打了招呼,急忙走向林药师的药屋。
林药师庭院内,柳树下盘坐着一道身影。
龙天涯在昨夜回来后,就在外面打坐锤炼元气,这也是他自幼养成的习惯,打坐就是最好的休息,真要整天睡觉,反而会令他浑身难受,影响他的状态。
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周天,口中轻吐一口浊气,从石桌上跳下去,衣袖轻甩清除掉桌面上的灰尘。站在院中随便练了一套剑法,活动略微有点僵硬的身体。
之后,坐到石凳上,取出一枚灵果,刚吃了一口,就听到院外有人敲门。
“小枫快点开门,我们来看你师父了。”龙天涯刚起身,就听到铁匠浑厚的嗓音。
开门的步伐稍慢,就看到院门一阵晃动,急忙跑步前进,害怕自己再晚一会开门,木门就要被铁匠嚯嚯掉。
“吱~”
院门大开。
“咦,怎么是小丹师开的门?”铁匠看到龙天涯开门后,微微一愣。
“诸位,请进。”
三人闻言,快步向草屋走去,一行人进屋后,看到林药师面色红润的坐在床上。除了胸口处绑着绷带,其他伤势已经痊愈,在几道惊呼声后,对于龙天涯愈发尊重。
不一会,林枫端着饭菜进屋,把饭菜放在桌子上,转身跑回灶房,来回数次后,桌子上摆满一桌饭菜,几人吃完饭后坐在屋内商议事情,龙天涯感觉无聊,便独自出门。
走在村中,看着原先欢乐的村庄充满了悲伤的哭声,令他感到胸口堵着一口气,十分不舒服。
最后,心情不佳的走回药屋,刚到院门就听到草屋里面响起争执声,听着铁匠的大嗓门,撇了撇嘴角,跨过院门向草屋走去。
今天早上,一些遗属集体到村长家中,想让村长再去峡谷一趟,看看能不能带回尸体。
村长便叫上铁匠和林羽,三人决定去峡谷之前,来看看林药师,顺便求龙天涯同行。
“你们要明白,我们现在去了,也只是做一件徒劳无功的事情,昨日血战,峡谷里面血气四散,对于妖兽而言,那些血气就是黑夜中的灯塔,何况现在已经过了一晚上,你们觉得会有幸存下来的尸体吗?”
林药师直接反驳道。
“就算你说的对,那我们难道就不该去亲自看一眼吗?就算带不回完整的尸体,带回相关遗物也行啊,至少,能对遗属们有个交代。”村长红着眼睛说道。
“卖药的,这次你就不用去了,我们三人去就行了。本来,想求小丹师同行,可他现在却不在家。”
铁匠说完话后,揉了揉贴着膏药的双臂,整个人如同被抽干力气一样,低着头,耷拉着身体靠在椅子上。
林宇坐在一侧,一言不发。
“如果你们非去不可,扶我起来,我和你们一起去,这样大家才会更安全。”林药师知道这几个同伴的想法,猜到他们是来交代后事,抱着血战的心思去峡谷抢夺遗体,可是,他怎么会忍心老友跳进火坑。
“你还是在家养伤吧,带上你只会影响我们发挥实力,万一,你出点事,小枫就变成孤家寡人了。”村长翻了翻白眼。
“二十年前,我四处漂泊,最后被村子接纳,成为林家村的一员。他叫林枫,是林家村的孩子,村里人都是他的家人,小枫不会成为孤家寡人。”林药师手指紧紧捏着水杯。
林枫听到林药师说的话,双手一抖,茶壶中的热水洒到林药师手上,他跑着去拿烧伤药,简单擦拭烧伤处后,便向门外跑去。
村长叹了一口长气,身体逐渐坐直,低垂的额头也在缓缓抬起,额头散落的碎发向两侧滑去,露出一双复杂的目光。
“如果能得到小丹师的帮助,我们的成功率就会很高。”
铁匠说完话后,整个人如同被抽干力气一样,低着头,耷拉着身体靠在椅子上。
“林老头,你这又是何必呢...哎。”铁侧匠一边指着门外跑去的林枫,一边侧身看向林药师。
林药师没有回答铁匠的疑问,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目光平静的望着林枫跑出去的身影。
林枫刚跑出院门,就迎面撞到站在门口偷听的龙天涯,两人动作一致,单手揉着额头。
“林枫,你怎么这么慌张呢?有什么急事吗?”龙天涯轻声问道。
“老大!呜呜......”
林枫听到龙天涯柔和的声音,抬起脸庞,看到龙天涯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心中的委屈化做泪水滴落在地上,头埋在臂弯,坐在地上小声哭泣。
“呃.....”龙天涯内心无语,这孩子咋这么喜欢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会和他们一起去,不会让你师父带伤参战。还有,你现在是我小弟,别整天哭哭啼啼,有哭的时间多去修行,一切恐惧都是火力不足,只要你够强,你还用怕那些妖兽吗?”
林枫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龙天涯走进屋内,和几人简单沟通后,四道身影走出草屋,直奔昨日发生血战的峡谷。
一路上,只要遇到妖兽,都会被三人毫不留情围杀,看的龙天涯十分无语。
等到一行人抵达峡谷后,地面上只留下一道道拉痕,和一些村民的自制的武器,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物。
他们在捡起兵器后,果断退出峡谷。
当他们到达村头时,村碑石旁边已经站满了等候的村民,村民们眼含泪水,单手遮掩口鼻,逐个向前识别遗物。
傍晚,林家村后山腰上多了数排衣冠冢,整个村子的人都前来送行。
当人群中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后,悲伤的哭声以烈火燎原之势响彻后山。
从半山腰向下望去,贫穷破旧的村庄,多了一丝死寂,多了一丝暮意。
当天晚上,村长几人又一次来到林药师家中,商议村中遗属补偿事宜,准备明日去临近的郡城中贩卖一些皮料换取钱财,均分给遗属家庭。
在场所有人都表示赞同,龙天涯表示自己也去郡城,其他人闻言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