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对着咱们张家列祖列宗,好好说说自己的罪状……家门不幸,我竟然教出你这么个混小子!”
张淼微微抬眼,自己老爹那气得不停起伏的肚子便闯入视线,滑稽得很。但他此时一点也不敢笑,只瞄了一眼,视线便回到地面。
“看老子干毛啊?老子脸上写了你干的好事是吧!”
哪用得着看,老爹一定是吹胡子瞪眼的怒相。张淼心想。
“唰”的一声,一根藤条编成的小鞭打在张淼背上,把他疼得霎时嗷嚎了出来。
“快他妈的说!”
“行行行,我说,我立马说!”张淼心头的那点嘟囔瞬间被打的烟消云散,背挺得笔直,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
“张家一百二十一世孙张天淼,在此忏悔。张家素来家规森严,我却连破三条。”
“第一,我学艺不精。错把寻常百姓认成鬼魅,缠斗一番还未发现对方实乃人身。”
“第二,我对人出手。虽然没意识到对方是人,但事实而言,我还是用神法打了人。”
说到这,张淼的嘴角又开始疼了。他被人家把嘴角揍破了,牙齿还把口腔壁划出来几个溃疡。
而对面除了衣服上沾了点泥土以外毫发未伤。就这还判了个互殴。
“第三,我宣传封建迷信。校领导把我请去办公室,我不但不认错,还据理力争自己是为了打鬼才误伤别人。”
唉,以后再也不见义勇为了。张淼说到这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要不是为了什么捉鬼,自己也不至于被停课,滚回老家。
“天淼所作所为实在是对列祖列宗的大不敬,不孝孙张天淼甘愿领罚!”说罢张淼的脑袋砰的一声磕在地上,给老爹都吓了一跳。
“你磕这么快干什么?这有蒲团,死孩子脑子被人打坏了?”这语气虽有些气急败坏,但张淼听得出话语中透着心疼。
当父母的,难免爱惜孩子。
嘿嘿,没白磕,这下老头气应该消一半了。张淼心里窃笑。
但是怎么还不叫我起来呢?
想着呢,一个蒲团递到了张淼面前。老爹熟悉的声音响起:
“喏,头放这。屁股撅高一点,好好感受一下执法鞭的力道!”
“啊?啊!”张淼闻言哀嚎,叫到一半便被屁股上传来的火辣感觉打断,紧接着就是一声更大的叫声。
“爹你真打啊?”
“不打打你这狗东西你是一点记性不长,净给老子惹事,浪费老子学费!”
“诶哟你干嘛……”
等到父子二人走出祠堂,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
张淼满脸的眼泪和鼻涕,拿纸正擦着,就看见老妈拿着毛巾凑了上来。
还是我妈体贴,张淼热泪再次涌动,伸出手准备接过老妈的关心。
但张淼的老妈李琴,径直越过了他。
“老东西,没打累吧?”
张淼的热泪再也止不住了。
好啊……好啊!
我的父母如此恩爱,我应该高兴。
吸了一下鼻涕,张淼回头看了一眼靠在一起的爸妈。
老爸正在给老妈捋头发,老妈正在给老爸擦汗。
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世间无我这般人。
老鬼出现在张淼身旁,憋着笑给他递了张纸,淡黄的。
张淼接过纸后有些愠怒地瞪了他几眼,心里想着要是他敢笑出来自己就去把他下个星期的贡果给吃了。
“别看了少爷,这是新产品。现在在阴间可硬了,好几个老婆子求我我都不给。”老鬼咧嘴,露出一口黑牙。
张淼打量那张淡黄的纸,原本有些虚幻的纸张瞬间凝实,拿在手上触感很轻柔,就跟三层的面巾纸似的。
盖到脸上,黄纸贴得脸皮紧紧的,眼泪鼻涕尽数进了那纸的夹层里。
揭下黄纸,只这么一会,张淼就感到神清气爽,肌肤好像也变得爽滑了几分。
“难怪鬼婆婆们想要这玩意,比护肤品都好使。”他由衷赞叹道。
老鬼没搭话,接过黄纸揭下外面的一层,默默折进了自己的口袋。
鬼叔真是在人间混久了,都懂得节能环保了。张淼不免得暗自感慨。
要不怎么说好的制度能把鬼变成人呢?
张淼刚想开口揶揄几句,便看到老鬼神色一变,闪身一瞬没入了宅中;与此同时,他余光中闯入一重黑影。
一辆警车停在了院落门口,刹车很急,轮胎擦着地面的尖叫,显露出某种匆忙。
几个穿着制服的人下了车,径直走进院子。打头的上下打量着一脸呆萌的张淼,边看边从兜里掏出警官证,“你好,我是丰承市市公安局的。请问你是张淼同学吗?”
公安局的?我也没犯事啊,警察怎么找上我了?
张淼的心中冒出些疑问,但看着眼前严肃的帽子叔叔,他还是暂且压住了。刚想张开嘴说点什么,一旁的老妈就连忙凑过来握住了警官的手。
“是是是,但是警察同志,我们家淼淼可是好孩子,没做过亏心事的哈……要不先进家里喝口水?”
“谢谢您的好意,还是不了,我们现在就得带他回公安局调查……”说着他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身后的一个老警察上前开始说明情况。
“我是源州市公安局的,你们叫我老邹就行。你家孩子这事吧,牵扯到最近那边一个案子……”
原来,张淼停课回家一个星期后,那个被张淼物理“驱邪”的哥们出事了。
据他室友所说,有天半夜看见他拿着一把裁纸刀站在门后面,往镜子上不停地凿,咔啦咔啦的,吓得宿舍其余的三个人魂不附体……他回到床上以后,这几个人等了十几分钟,蹑手蹑脚地下床准备跑出去。没成想,这哥们拿着刀就蹿起来了,追着几个人乱砍。三个人有两个被捅倒了,还有一个跑得快没被追上,也就是他报的警。
张淼听得心惊胆战,但是依然不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难道疯了还要追溯到他之前被揍……啊不,他和别人互殴的事吗?这联系未免有点弱了。
张淼的神情被老邹看在眼里,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等到警察赶到,此人已经死了,而且死状极其诡异——
他把小臂捅进了自己的喉咙,整个下颌及脖子处的组织血肉模糊……法医的报告说,他用手抠穿食管壁,本就被压缩得极狭的气管被一把扯断,当场死亡。
张淼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
老邹瞥了一眼张淼,缓缓开口:
“楼道里的监控画面显示,他是边自杀,边用另一只手在墙上写了血书。”
“写的是——找到张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