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个恶贼在塔上疯言疯语,听得我浑身不舒服。可是,在那嘈杂的语声中,我听到一个懦弱无能、极尽讨好的声音。
“我立马明白,这稽天宗今日还带了别人来。但那个人究竟是谁呢?我最初也猜不到。但我隐隐约约听到一句:‘狗皇帝!我们想要你修修这塔!’
“我顿时反应过来:雾狄帝国皇帝桑汶也来了!
“突然,我感受到了一生以来最难的选择:不炸吧,以后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连我们先前的心血也白费;炸吧,自己又犯下了弑君的罪过。
“塔外埋伏的弟子见我迟迟没有下手,还道是我贪生怕死,偷偷派了一个人来替换我。
“我和他说,塔里有皇帝在!
“他不听,还让我怕死的话就自己从地道里出去。
“我让他仔细听听,可是稽天宗的人已登上高楼,根本没法听到。
“那名弟子见我既不肯离开,也不肯将炸药交给她,也是发怒了:‘布言,我敬你是我们的师傅,没想到在大是大非面前分得这么不清楚!先不说塔里有没有皇帝,就是有,炸死他一个桑汶,换来雾狄帝国的和平安宁有何不可!’
“‘此事该当从长计议!’
“我没有再向他说炸死桑汶的后果,因为我当时说不清,他也根本听不进去。
“‘从长计议?难道我们这一年多来商讨得还不够么?老师,你不要因为一个人坏了我们大家的好事、坏了我们大家的心情。今天这件事办不好,我们就是死了到地府里都不踏实安宁。’
“他说着,已打起火来,伸手抢我手里的白光炸药。
“那一小坛炸药足足八百多斤,那时的我拿在手里都异常费劲。我和他就因为抢夺炸药打起来了。
“他边打边说:‘老师,我没有要求你和我赴死,你怕死的话先出去,等你走得差不多了我再引爆炸药,这样还不行吗?’
“我手里托着炸药,行动非常不便,不多时便落了下风。
“他又说:‘如果你执意如此,弟子只好连你也牺牲了!’
“他说这话便是要和我、和稽天宗和桑汶同归于尽。
“我在急忙之中,忽然见到地道一旁的土壁已浸出水来,立马就想出一个计谋。我挥掌打在那被水浸湿的土上,立有一股地下水喷涌而出,我用水将炸药浸湿,这样他拿到炸药也没用了。
“我那徒弟见到炸药被泡湿,脸如死灰,一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口里念念有词:‘布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罢了罢了,我这就走出地道,和他们稽天宗来一个堂堂正正的对决。’
“‘不可,稽天宗的实力强大,远不是你我能对抗的!’我拉住了他。
“他一把撇开我的手,骂道:‘炸又不敢炸,打又不敢打!你还做什么左堂主。’
“我无言以对。跟在他后面,就要离开地道,到外面与堂内弟子会合,说明情况。
“谁知道,就在此时,那葫芦塔忽然来了一群人,大声骂道:‘昊空狗贼,我们乃百部城葫芦党,今日来拿你们的狗命,替百姓消灾!’
“我一听,就辨别出来,这哪里是什么葫芦党!分明就是塔外我的弟子冲上来了。
“我一猜就知道,肯定是他们见我们两个迟迟不动手,而稽天宗的人又即将离开葫芦塔,是以奋不顾身,上去以卵击石。
“谁知道,那稽天宗的一个人听了声音,大吼一声,我那几个弟子就全没有了声音。
“我实在不明白,那人究竟有多么大的本事,只那一声吼就把我那十多名弟子震死!
“和我在地道里的那名弟子也听出来声音,辨别是堂内的弟兄们,心头一热就要出去加入战斗。
“谁知道,他才心热一会儿,就知道兄弟们已命丧敌人之手。
“‘师傅,让我们去和稽天宗的人拼个胜负吧!’
“我不语,因为我知道,方才大吼的那一个人已胜过我不少。此刻出去,我们和待宰的羔羊无异。
“‘我就知道!’我那弟子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句,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他们武功太高了,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逐幽堂打练上几年,再找稽天宗报仇!’
“‘那是你,布大侠!我可不像你这么贪生怕死!’
“眼看着他就要出去送死,我连忙点了他的穴,不让他动弹。
“他被点了穴,恶狠狠地看着我,那个眼神直到现在我仍然记得。
“我抱着他走出地道,却不想在即将出去的时候见到了大弟子史无法。
“‘师傅,原来你们两个人都没有遇害!他先是一高兴,想是以为我已经遭到歹人杀害了,继而又是疑惑、愤怒:‘那么你们为什么不点燃炸药?我们的兄弟们还道是你们这边出了大问题,是以都冲上去和他们稽天宗的人拼命了,也不知道战况如何了。’他说着眼泪已流了下来。
“‘他们已经全部战死了。’我淡淡地将刚才的事讲与他。
“史无法听了,显然也是生我的气,只不过却不表现得很明显。
“他好久才吐露出几个字:‘师傅要回去,那便先回逐幽堂。’
“我怀里抱着的弟子听了这句话,气得一个劲儿地翻身体,想要从我手上脱落。
“最后,我们三个人无精打采地回到逐幽堂,向堂内的兄弟宣告此次任务的失败。
“回到逐幽堂没多久,我就又来到百部城,想要给死去的逐幽堂弟子收尸。
到了百部城一打听才知道,那日稽天宗的人杀了‘葫芦党’人后,也发现了我们遗留下来的地道,和那坛浸湿了的白光炸药。
“他们一定把我们的计划全猜出来了。只是他们还真道是有什么葫芦党暗中在和他们作对,却根本没有想到葫芦党便是逐幽堂。
“稽天宗的人对此大为震怒,要求将那十几名逐幽堂弟子的尸体悬挂于城门前,以儆效尤。
又让桑汶将百部城划分为两个部分,西面划入罗所城,东面划入拨恩城;还将怒气发在百姓上,强迫桑汶向百部城里的百姓征收苛捐杂税,收来的钱供他们享乐。
“我趁夜里,悄悄地将弟子们的尸体收了,埋葬起来。
也是在那时,我才知道原百部城的百姓对这个‘葫芦党’已经恨之入骨。
“我不禁感到又好笑又可悲。
“那名抢我的白光炸药的弟子回到逐幽堂后,‘受不了我的鸟气’,负气出走了。
其余弟子,对我也是一百个冷眼。
“有的时候,我甚至听到他们私下里称呼我为矮胖子。”
“矮胖子?”呼延春伸出手和布言比了比身高,发现布言比自己还要高,不禁有些疑惑:“我已经够高了,你比我还高,比我还瘦,他们怎么会叫你矮胖子呢?”
布言脸色微微改变,接着说:“你以为一个人的身形是永不改变的么?我这三年来,自感身形易受人嘲笑,以药为食、以药拉骨,早就不是三年前的那个矮胖子了。”
又接着说:“弟子们出现的这些改变,我看到眼里,痛在心里。没有设身处地地经历过我当时的情况,谁又能理解我呢?
“更加令我沮丧的是,当弟子们得知那名稽天宗的人只震怒一声,就把那十多名逐幽堂弟子震死以后,他们又开始抱怨自己的武功差劲。
“抱怨着抱怨着,他们已经开始抱怨当老师的本身就不厉害,自然就不会教出好弟子。诶,想想那时的我只不过区区一个营尊,实在是太弱了。”
呼延春却兴奋起来了:“这个怪老者想来是痛定思痛,这三年来功力提升了不少。我认他为师,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布言继续道:“那段时间,我过得浑浑噩噩,仿佛连呼一口气、吸一口气都要遭到他们的不满。
“一次,我外出办事,两天未归。
等我回来时,每每听到他们在谈论一件事情,是有关二弟子宋博的。
“我逮住一个弟子,问他这宋博犯了何事。可是他支支吾吾,丝毫不肯说。
“我又问了好几个,都是如此。但是我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便问大弟子史无法:‘我出去的这两天,宋博犯了什么事吗?’
“史无法轻描淡写地说:‘他外出买东西,和小开蒙房的一名弟子起了争执,那名弟子受了伤,回到小开蒙房后没几天就死了。李希上来逐幽堂理论,我已经将此事办妥了。师傅不必操心。’
“‘这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如何不等为师回来再做定夺?你又是如何处置的?’
“‘弟子斗胆,给了李希一些钱财,正是投其所好。那李希果然也不理会了。’
“‘你做事就这么粗暴么?’我有点不满。
“史无法说:‘对待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有的时候考虑太多,太优柔寡断,只会付出更多的代价,甚至是生命的代价。’
“我一听就知道他又在拿葫芦塔那件事情说事了。
“那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好几次拿那件事含沙射影地骂我,我慢慢地也开始不满起来。
“我又找来一名弟子,向他细细问了宋博犯事的经过。
“那名弟子说,史无法替宋博摆平了这件事后,让他们不要将此事告诉我,不然以我的性格,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乱。他大概也是瞧我被冷落得可怜,又向我说了很多。
他说,弟子们私下里议论起葫芦塔一事,常常嘲笑我的捣乱。说倘若不是我要求重新抽签,那原先抽到签的人已完成任务,在天上和祖宗们宣扬他的光荣事迹了。说我所谓的公平压根一钱不值,不仅没能完成任务,还白白害得十几个弟子丧命。
“又说,史无法常常利用大弟子之便,吩咐他们有什么事情可交由他定夺,不必征求我这个左堂主的意见。这样,事情可以得到快速而有效地解决。
“我听了他的话,忍不住问他:‘你觉得你们的师傅是个没用的人么?’
“他顿了顿,说:‘师傅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快说!’
“他待要回答时,忽然见到史无法自左侧走来,一慌张,刚到嘴边的话又憋回去了,马上走开。
“但是,我只听他那一句‘师傅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便已猜到他要说什么。
“第二天。我将堂符交给史无法,也便是将逐幽堂全权交由他处理,然后就出去云游,边游玩边学武。”
呼延春见布言不再说,便补充道:“然后,雾狄帝国上朝多了一位足以对抗稽天宗的强者。这个强者却也因为这几件事害了心病,找了郭心远陪他。”
布言冷不防地说道:“我纵然精进了武功,又和你们雾狄帝国、和你们逐幽堂有何关系?”
“是啊,的确是没关系了!从你将堂符交给史无法那一刻起,你已和逐幽堂断绝了关系;从你搬来这个新月岛上起,你已和雾狄帝国断绝了关系。是么?”
“如何不是!”布言说,“自我得知我毁了我的名声也要救下的桑汶只是一个昏君后,我就对雾狄帝国失望透顶!”
呼延春生的火已熄灭。他站起身来,说:“布师傅,以后我再也不会叫你怪老者了,因为你一点也不怪。但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就此甘心蜗居在这新月岛上,任由一身好本事无处可使!”
布言暗自好笑:“你只是一个快中毒死了的人,何苦评价我的选择。”
呼延春却说:“我要是你,我就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杀了那日一声震死你十多个弟子的稽天宗的人。因为若不是他,你本不必担负那么条人命在身上。而且我相信,以你现在的本事,想要杀死全部稽天宗的人固然吃力些,但只杀死那个大嗓门的,却是轻而易举。”
布言赞许地点点头,说:“那么第二件事情呢?”
呼延春表面上面无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想这布言终于上钩了。
“这第二件事,便是收一个关门弟子,将毕生所学交给他,让这个徒弟的本领突飞猛进,等到这个徒弟学成之日,就让他去逐幽堂挑战。等徒弟将逐幽堂所有的人都打败后,你再出面,说明一下这个大败逐幽堂所有高手的人竟然仅仅是你的一个徒弟!这样,昔日逐幽堂弟子瞧你不起的恨可消。”
布言笑了:“说来说去,你还不是想要我教你武功!”
呼延春说:“我没有这么说。我反正只是一个快中毒死了的人,怎么能做你的徒弟呢?”
布言又说:“你不愿回雾狄帝国就不愿回,我也懒得送你回去了。只是你在这岛上的时候,一旦发觉自己快死了,就赶紧跳到海里,不然死了脏了我的岛。”
呼延春故作愤怒:“知道了知道了!”心里却已有了更大的把握让布言教他武功。
接下来的几日,呼延春一面自己琢磨着重新觉醒自己的卫气,一面不断给布言做些吃的、找些好玩的,又借机开导他不要在哪里跌倒就停滞不前。
慢慢的,布言也不再觉得呼延春的话有多么的难听、多么的不中用,竟是慢慢地接纳了他的一些观点。
这天,呼延春独自坐在新月岛上的一个陡涯上。
这个陡涯安静无比,他要尝试在这里突破卫气。因为,上一次他突破卫气时,就是因为在布言的恒寂场里,那里的安静才给了他突破卫者的可能。他一坐就是一个上午,连水都顾不上吃一口。
他盘腿而坐,海鸟从他头上飞过去,他好像没有听到;悬崖下海浪翻滚,他也好像没有听到;连他坐着的地方在往下坠发出滋滋的声音,他都没有听到。
那块地极其松软,没有大石固定,在呼延春呆坐一段时间后,慢慢往下面坠落。
呼延春一心要重新聚集起卫气,连自己的身体在往下坠都不知道。
突然,“垮”的一声,他和土一块儿跌下高崖。
就在呼延春想要大声求救时,一只红色的苍鹰尖啸而来,用翅膀托住了呼延春,将他带到布言的身边。
人落地后,那只红色的苍鹰又飞回森林之中。呼延春又尴尬又感激:“布先生,想不到你的红鸟还能载人!”
“这是鹰,不是鸟。你为什么偏偏要跑到高处去修炼?为什么觉得能够再次练成卫气?”
“为什么不能?”
“你第一次突破卫者用了多少时间?”
“大概六年。”
“那么你这一次也要用六年,最少也需要一半的时间:三年。”
“三年!三年以后,族狗把我的钱都用完了!这绝对不行!”
布言奇怪地摇摇头:“为什么你有时候那么聪明,有时候又那么笨。你六年才突破卫者,可真是太慢了!”
呼延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是啊!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来之不易的卫气还几下子就没了!”
“你一定要修炼卫气、一定要报仇吗?”
“一定。”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执着的人。你听说过无疾大师么?”
“听说过,怎么了呢?他能帮我恢复卫气吗?”
“差不多。”布言说,“‘西海有上工。’这句话你想必也听说过了?”
“不,没听说过。我连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都不知道。它是怎么一回事?”
布言来回踱步,说:“所谓‘西海’,该是西边的海;所谓‘上工’,则是上医。这句话是说,西海处有治人病的大医。
“当年无疾大师仙逝,留下很多的医书,散布大陆上各个地方。这些书籍造就了不少的医家,我便是其一。
“这些医家都觉得只有自己才真正得到了无疾大师的真传,只有自己的医术才是大陆上最高明的。是以大陆上越是有名的医家,越是彼此不服。
“所有的医家中,又以这位西海上工最为猖狂。他的这一句‘西海有上工’也不知道为人们流传了多少年了,可是却少有人真正见到过这位西海上工。让这位西海上工出名的,不仅仅是他的猖狂,还因为他的妙手回春。
“据说当年的无疾大师,自废宗气,精修营气,终成大陆上最有名的医家。有谣言称,他自废宗气之后就后悔了,便发明出一个可以恢复武功的办法。”
“这绝对不可能!无疾大师那样的人,怎么会后悔自己的抉择?”呼延春摇摇头,说。
布言点点头,说:“我也不信,所以原先用的是‘谣言’二字。你要知道,一个人名气大起来了,就总有人不会见得你好,要给你扣些屎盆子的。无疾大师就是被这群小人造谣的。”
“哦。”呼延春说,“那么无疾大师发明了一种怎样的办法,可以恢复人体功力?”
“异时空。让修士进入异时空,找到过去的自己,说服他将全身功力传与他。”
呼延春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万一以前的自己不肯将功力传给未来的自己,又该如何?”
“那就战胜他。修士在那个异时空里战胜了以前的自己,便可恢复功力。”
“我都能战胜以前的自己了,又何必跑到异时空里去?”
“因为那能帮你完完全全地恢复功力,和以前一模一样。你得知道,有的人两次卫气觉醒,表现出来的修行方向是不一样的。
“比如,第一次提示你最后修炼火功,第二次可能便是水功。而有的人偏偏是恋旧的,非以前的修行方向不炼。”
呼延春表情严肃:“没错,我就是那样的人。”
“而且,”布言说,“一个人的卫气若是觉醒了两次,第二次的修行方向是绝对不会有第一次有前途的。”
“那么我非恢复原先的功力不可。”
“那么你就得去找那位西海上工。”
“‘西海有上工’?哈哈,好大的口气!难道不是西海的地方就没有上工了吗?”
“只要他确有这样大的本事、确能帮人恢复功力,你又何必管他口气大不大!”布言在一旁提醒到。
“是极了,只要他确能帮我恢复火功法,他就是自称‘天下第一上工’也是可以的。那么你准备何时带我去找这位‘西海上工’?”
布言奇怪地问:“我何时说过要带你去?”
“你说这些话给我听,不就是为了带我去见识见识这位‘西海上工’吗?”
“我的功力好好的,又没有消失,干么和你去?”
“不去就不去。”呼延春背对布言说,“我要是找到了这位‘西海上工’,就和他说,新月岛上有一个缩头乌龟,又精武又精医,自命医术已经超过了这位‘西海上工’了,但是却一直没有胆量找他比试。”
布言也不生气,淡淡地说:“你如何判定他的医术一定要比我强?”
“我如何不能判定他的医术比你强?”
“你要知道,术业有专攻。有的人善治脚,有的人善治头,你能说后者就一定比前者厉害么?”
“我不知道,我又不懂医术。”
“你真是冥顽不化。我再说个事情给你听。
“你以为他西海上工能够恢复所有人的功力吗?你以为若是那日伤你的狗族长也突然被人废了武功,他也能去找西海上工帮忙么?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这样就乱套了。”布言说,“老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自己的武功你自己都不爱惜,偏要去找比你厉害的人打架,被人废了武功只能算你倒霉。
“他‘西海上工’固然能帮人恢复功力,但大家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在他那里恢复到了大卫师以上的功力。也就是说,一旦修士突破大卫师后被人废除武功,他‘西海上工’也绝无办法医治。我相信,倘若无疾大师在世,他一定不会这么差劲。这位‘西海上工’可能还没有将无疾大师的全部本事学到家。”
呼延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即便如此,他不是也凭借这个本事打出了‘西海有上工’的名头?”
“那是因为无疾大师的一部分医书没有流传到我们这边来。懂了么?”
“懂了。说来说去,你还是不如这位‘西海上工’。除非我亲眼见到你们两个人切磋。”
“倘若我比他厉害又该如何?”布言愤怒地说。
“那样的话,我可以替你搞来你没有看到过的无疾大师的那部分医书。”
“你总是这样的自大!你以为你是那西海上工的什么人?他如何肯将医书交给你!”
“先不论这。我先问你,敢不敢和我打这个赌?”
“有何不敢?”布言说。
“那好,你若真不如他,我便赢了,你就得做我一个月的师傅。”
“随便你。”
“那你快去做准备,我们可以马上前往西海去找‘西海上工’。”
“嗯……”布言说,“你跟我来。”
呼延春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来到一间布满灰尘的房间,里面放着一些杂书,都布满了灰尘。
布言取出一本相对来说更干净一点的书,从那本书里倒出来几页小纸。
“两年六月前,百部城的一个人说他在灵须山见到了西海上工;两年一月前,南星郡又有人说在昆动湖见到了西海上工;一个月前,雾狄城又有人说在黑水滨见到了他。唯独没有听说过什么人在西海见到他。”布言指着纸片上的字,说给呼延春。
“想必是这‘西海有上工’的‘西海’另有所指。”呼延春又接着说:“你这几年来一直在打探‘西海上工’的消息?连我到了岛上后也在打探?”
“并不是。那些话无意间被风刮到了我的耳朵而已。”
“好吧。”呼延春说,“你打算带我去这三个地方碰碰运气吗?”
“荒唐!这三个地方互不毗邻,说明西海上工已经离开这些地方了。但是你看,这三个地方,从空间上看,是逐渐从东跨向西方的,我们只要从黑水滨继续西行,或许有可能见到他。”
呼延春此时已经将布言的书一本本地拿出来观看。
这些书布满灰尘,呼延春只翻了几页,全身上下就痒起来。
“布师傅,你的这些书摆在这里都快烂掉了,为什么不看呢?你平时应该把它们拿出去晒一晒。”
“这些杂书是我搬来岛上的时候,害怕一个人无聊,打算拿来消遣的。只不过后来慢慢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就无须看书消遣了。”
“那你把它们都送给我吧!”
呼延春见这些书有的记载了大陆上的有毒动植物,有的记载了异族人的巫蛊之术,有的记载了带兵打仗的技巧,很是感兴趣。
“不成!”布言说,“你又不是我的儿子,我凭什么对你好、送东西给你?”
呼延春心想这个布言可真是一个吝啬鬼,说:“那借我看看还不行么?”
“你马上就要跟我西行去找西海上工,带那么多书,会把我的鹰累坏的。”
“哦!”呼延春惊讶地说,“原来你出行都是靠那两只鸟——不,是鹰?”
“是。”
“但是我也有宝物。”
说着举起左手,将无相君的那枚戒指拿给布言看。
“这个戒指可以带我到异时空,里面的空间很大,别说你的这几本书,就是整个皇宫里的书都能存得下。你要跟我去看看么?”
“这不就是普通的时空匙吗?我还道是那个丫头给你的玩意哩!”
“哪个丫头?”
“就是那日被我关起来的那个。”
“你说魏莺啊。她现在只怕恨也恨死我了。”
布言心里暗自好笑他们之间的孩子气,说:“我也有时空匙,只是不怎么用而已。”
“时空匙?”呼延春惊讶地说,“原来这种能把人带到异时空里面的小玩意叫做时空匙。你的时空匙也是戒指么?”
布言并不急着回答,而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揭开瓶盖,两个人就都进入了异时空。
里面只是一个普通的区域,布言随意地摆放着些兵器、草药。
呼延春看了,觉得这个异时空不如自己的大,便说:“布师傅,你的瓶子不够大,装不了多少东西。”
布言退出异时空,说:“这就足够了,你要那么大的空间干什么呢?”
“来,我带你看看。”
呼延春按下戒指上的小孔,两人顿时来到那浮岛上。
布言一看,这里果然比自己的异时空更大。
他运起真气,快速飞行。
两刻多钟后,回到呼延春的身边,说:“你的异时空果然够大,我用了一刻多钟才飞到它的边际。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这你不用操心。以后就有它的用途了。”
退出来后,呼延春指着布言的书问:“你要是答应借给我观看这些书,我此刻就把它们拿出去晒一晒。”
“随便你。只不过,你一本书都不能损坏。”
“知道了。”
呼延春将每一本书都拿到岩石上晾晒,这本翻翻,那本翻翻,仿佛要在这一个下午将这些书全记在脑子里面。
布言见他把所有的书都拿出来了,就知道他打算将全部的书都借走,便说:“你看这些书有什么用?这里面记载的战斗技巧,只适用于凡夫俗子。修士想要提高战斗力,只怕是还没有书可以看。”
“反正这些书你也不看,也不会打理它们。说不定哪天海水上涨,就将它们带到海里了。你将它们借给我,我还可以替你保管。”
两人各自整理东西,约定次日启程西行。
次日,呼延春站在高处望了望这个新月岛,说:“这里也算是我呼延春脱胎换骨的地方。”
布言打起一声口哨,一只遮天蔽日的红鹰飞来,落在二人前面。呼延春小心翼翼地爬上红鹰,问:“你还有一只蓝鹰哪里去了?”
“在我的异时空里。红鹰累时便换乘蓝鹰。我们飞行起来远比你想象的要快,你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抓着些我的衣服。”
待两人站好,红鹰冲天而上,来到几千米高空。
呼延春顿时觉得一阵一阵的头痛、耳痛、呼吸急促与寒冷。
“你贴着我就不会出现这些问题了。”布言说,“本来,要不是考虑到你的体力,这只鹰起码可以飞现在的五倍高。”
呼延春吓得脸色惨白:“不能再高了,不能再高了!”红鹰飞行极快,哪怕布言在前面替自己挡住了大部分的风,呼延春仍是没法睁开眼睛。
飞了有一会儿,呼延春觉得无聊,便问布言:“布师傅,为什么有的修士飞行只能御风飞行,有的却可以骑动物呢?”
“那是因为他们还不够格。”
“好大的口气!”呼延春心想。
飞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已换乘蓝鹰。
这只蓝鹰飞行起来比红鹰稍慢,却稳很多,呼延春坐在蓝鹰上面一点也不觉得颠簸。
“我们已经飞过五个国家,天黑以前便能到黑水滨,在那里投宿,顺便打探一下西海上工的消息。”布言说。
太阳用尽全力将余晖撒在朵朵白云上,没多久天色已慢慢黑了下来。一会儿,呼延春往下瞧时,已见到灯火点点。
原来,这只蓝鹰已慢慢下降,此刻他们离地面已不足六百米。
为了不引起注意,蓝鹰降落在一块荒地上,随后又有布言使出轻功,将呼延春带到闹市。
二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布言嫌底层楼太吵闹,又加了些钱,将房间换成最高层的。在房间里,布言唤来红鹰,守护在呼延春身边,嘱咐他:“你乖乖地待在房间里,哪儿都不要去。这只红鹰会保护你。”
布言在将呼延春安置妥当,离开客栈,来到一个热闹非凡的酒楼。
他当然知道,要在这黑水滨打听西海上工的消息,首选的便是当地的酒楼,因为酒楼人多、事多,从早到晚都有各种各样的人讲述他们的经历、所见所闻,只怕把酒保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走进一个酒楼,里面有一大群人在喝、在闹,还把桌子拼到一起。一张桌子上,有喝酒的,有赌钱的,有带着自己的小娘子观看别人赌钱的。旁边有好几个酒保在伺候着这一大桌子人,连布言进来了也并不作甚理会,仿佛这群人都是大有来历、能给酒楼带来巨大效益的。
布言站到一个酒保跟前,问:“酒保,西海上工有没有来过你们这里?”
酒保起初见到布言时,并没有刻意留意他。现下听他所言,已知其并非黑水滨人,便动了歪心思,要狠狠地宰他一番了,说:“客官,你稍等一会儿,我给您拿新桌子来——您要多少酒菜?本店有上好的佳酿,你可以一试。”
布言口微张,想要谢绝这酒保,但那群喧闹着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道洪亮的声音:“那外乡人,甭听这酒保的!他见你不是本地的,要趁机宰你一笔钱哩!来来来,我请你喝上一盅!”
酒保见心里的算计被识破,脸上露出不满之意,但随即消失,尴尬地笑了起来。
布言走过去接了大汉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你要找西海上工,所为何事?”大汉显是醉得不行了,这句话明明是说给布言,却不对着布言说,显然是认错了人。
布言似的人,哪里肯说是此行是为了找西海上工治病的,只因那样说无异于等于说自己的医术不如这位西海上工,何况事实上也只是呼延春找西海上工治病。
他规规矩矩地将碗放回桌面,说:“实不相瞒,西海上工是我的好友。在下此行是有些事情要找他处理一下。”
布言这句话说得也并非假话,那西海上工名声在外,他早就想结识结识这个朋友了。
谁知道那大汉听了,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拍了一拍桌子,说:“你当真是西海上工的好友?”
“一点不假。”布言经过三年前的那件事后,说起谎话来已没有丝毫慌乱。
“好,我认得他!你跟我来。”大汉推开人群,拉着布言就要走。
那群人见他要走,又有几个人拉住了他的衣襟,说:“你何必管这厮!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一走,这里的欢乐又要减少几分。”
“躲开!”大汉一手推开一人,说,“吴大爷我的酒醒了,现下要去办正事!”
布言见一个外乡人竟然舍得推掉酒局,陪自己去寻西海上工的下落,还把这件事称作“正事”,心头不免有一点感动。
他牵来一匹马,将布言带到一个港口。
港口处有几个船夫,在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