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我都懂，可是你为什么要脱衣服？”安洁莉卡看着华秋实说着说着突然把外套脱了，疑惑地问道。
华秋实在刚听到这话时还比较疑惑，反应过来后马上补充了一句：“都中午了，我又不出去了，还穿这玩意儿干啥？”她又从桌子里抽出一个铝制饭盒，问道：“吃饭没，来我这整几口？”
本来，安洁莉卡想拒绝的，但鉴于早上她连早饭都没吃就去找伦纳德了，现在饿的不行，便没有拒绝华秋实的邀请：“也不是不行，吃什么。”
“先说好啊，这时候没什么好东西，别抱太多希望。”后者见前者接受，便来到春蕊的房间，招呼了一声：“蕊，吃的，萝卜、野菜什么的。”
此时的春蕊正在照顾房间中央的那颗柑橘树，听到母亲的请求后，他从那些安洁莉卡根本不知道品种的植物中拔出或是挖出了几个奇异的块状作物，扔到了门口的母亲手里。
“又是土豆，吃多少天了都，来个橘子。”华秋实故意摆出厌恶的样子，向春蕊请求道。不过春蕊听到后没有照做，他的脸变得羞红，并迅速走来，关上了门：“没有橘子！不许吃橘子！”
安洁莉卡无法理解春蕊的行为，便求问道：“他那么大动作干什么？”当她注意到华秋实手里暗红色的“土豆”时，又接着问：“还有，你管这个东西叫‘土豆’?”
听到这话，华秋实先是自豪地大笑了一番，然后以过来人的口吻解释道：“不懂了吧？这玩意虽然看不出来，但是它就是土豆。”她用蛮力掰开一个作物，里面果然是土豆的芯。接着，她压低了声音，说：“然后就是第一个问题，试想一下，别人以一个特别平常的态度问你要你孩子吃，你乐意吗？”
听完这个解释，安洁莉卡果断地摇摇头：“你要这么说，那我也不乐意。”紧接着，华秋实靠到安洁莉卡的耳边，悄悄说道，生怕春蕊听见：“还有，他那棵树结出来的橘子特别好吃。”说完，她微微一笑。
“不是，你偷人孩子吃啊！？”听到最后那句话，安洁莉卡非常震惊。
“那样说也不对，那棵树正常情况下会结十几颗大柑橘，他总会送我两颗。最近他那边产量减少了，不愿意给了而已。”说完，她又和没事人一样走出事务所，到外面生火烤土豆。
午饭过后，是时候启程了。
“这回吃饱了吧？”华秋实说着，从墙上取下一把猎枪，简单检查后背到了背上。
“你这枪要是摔了都得算毁坏文物。”安洁莉卡见到那把枪，挖苦道。
“废话，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货色了。”华秋实绕过安洁莉卡，走到门边，突然想起什么，又朝屋内喊道：“蕊啊，你在家还是跟我们一块？”
话音刚落，穿戴整齐、装备齐全的春蕊马上跑到门边：“我负责后勤工作！”
“我确认一下，24号避难所是像逸云说的，在山河水库对吧？”为了确认自己的记忆是对的，安洁莉卡求问道。
“嗯，那小子没骗你。”说完，华秋实朝西方望去，往昔的残影映入眼帘，它就在那里，不动如山。
水库离市区并不近，所以几人还需要几日的行程。
塌裂衰败的城市和焦黑寂静的土地不必再说，作为历史的见证者，这种景象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他们不会为前人所惋惜，他们就是前人；他们不会怀念以往的生活，谁也不会惦记战时压抑的平民生活。新世界已经形成，他们这群前人来到这个时代，还需融入这里。
2018年3月14日夜，广袤平原上的潦草定居点。
经过核战争和“葬礼”的洗礼，战后的春天总是比战前要冷的多，今天也不例外。
“阿嚏！这日子怎么越过越冷啊——”华秋实披着一条毯子，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盘坐在了刚刚升起的火堆旁。
“呃……屋内生明火，你们不怕把房子点着？”刚刚进屋的安洁莉卡看见烧得正旺的火堆和和谐的二人，情不自禁地说道。
“没办法，这栋房的炕都塌了，我们也不能睡炕房吧？那多脏啊。”华秋实指了指旁边的门，又招呼安洁莉卡坐过来。
“通风呢？搞好了吗？”仍不放心的安洁莉卡接着问道。
“你看看，这窗户哪有玻璃啊，你就赶紧过来吧。”华秋实有些不耐烦。
“行吧行吧，你都说‘安全’了。”安洁莉卡坐在了华秋实对面。
“对了，你刚才干嘛去了？”华秋实看着刚坐下的安洁莉卡，问道。
安洁莉卡看了看下腹部的核心和加油口，最后选择了敷衍过去：“你不用知道。”
华秋实见状也没有追问下去，转而问道：“你觉得这户人家熬过去没？”
“什么？大战还是葬礼？”新世界的人类经过了一次浩大的人工选择和自然选择，只有少数人活了下来。
“我在问你你觉得他们活没活下来，谁问你他们什么时候死了。”华秋实纠正道。
“不知道，多半是死了。”安洁莉卡大胆猜测道。
“嗯哼，你还真猜对了。”华秋实将一只手从毯子中伸出一只手，再次指向一旁的房间，继续说道：“一家三口，我发现的时候骨架撒了一地，看着像从炕上掉下来的。”
“至少留了全尸了。”安洁莉卡听完后，平淡地说道。
“嗯，还有个全尸，我连我父母在哪都不知道。”华秋实像是在挖苦，又像在自嘲。
接着，就是缄默。春蕊早已入睡，仍然活跃的只有安洁莉卡和华秋实，以及那堆营火。
“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安洁莉卡率先打破了缄默，问道。
“85年，倒数第二次全国婴儿潮。”华秋实想了想，说道。
“你原来比我小啊，我81年的。”安洁莉卡并没有到此结束，她接着说道：“1997年，当时我已经被抓走了，来这里之前正好赶上93年婴儿潮的孩子们长大，当时遍地都是小孩，走到哪都能看到孩子。”
“一说到这个，逸云也是93年生人。”华秋实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
“听起来，你们这边的1993年也有婴儿潮啊。”安洁莉卡说道。
“世界大战，哦不对，资源战争打起来了，人们都在进行离别前的狂欢。这很正常，听说光是9年的资源战争，全球就死了快一亿人，缺的这块人口肯定有东西补上啊。”华秋实分享着自己仅有的知识。
“你和逸云是怎么认识的？我和你见面还没一天，就听你老是提起他。”安洁莉卡好奇地问道。
“反正就是，我和他都到地下掩体里了，那地方缺人手，孩子都在托儿所一块养，我们这帮大的就要帮忙带那帮小的，然后我们就认识了。五年前，地下掩体出大事儿了，这帮小的就策划着跑出去。到头来，我就和他一块出去了，毕竟他们拉不动那帮大人们。”华秋实开始回忆往事，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温馨的笑容。
“那你和他关系还不错？”安洁莉卡追问道。
“是不错，妈妈和儿子那种。”华秋实开玩笑道。紧接着，她也问道：“你托我找那个，安妮丝，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跟踪别人可不好啊。”
“去你的，什么跟踪。”安洁莉卡骂道。
“好好好，不是跟踪，那你为什么找她呢？”华秋实“纠正”了一下自己。
“没什么，我和她互相看着长大的，这一下子她突然丢了，我不好受，我得去找她，就这样。”安洁莉卡并不想多说。
“啊……青梅竹马啊。”华秋实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就是你理解的那样吧。”安洁莉卡点了点头。
新世界的风吹入旧世界留下的屋，屋内的旧人重归安静。
华秋实看了看黑夜，说道：“时间不早了，晚安。”说完，她躺在了地上。
安洁莉卡回应道：“嗯，晚安。”随后，她也朝远方的黑夜看去。失去了光污染，点点繁星重归黑夜，自发地闪烁着。看着眼前的星空，安洁莉卡不由自主地说道：“……安妮丝，晚安。”
此时此刻，某地的某个女性也在欣赏这片星空，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同样不由自主地对星空说道：“安安，晚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