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澡堂溜出来之后,魏宇贺既不用再在师父的逼迫下抓紧融仙骨,也不用每天早起练剑,反正任务是描绘景物,那自己只需要悠哉赏景即可。
这一路上,路过的倒大多是什么不起眼的小村落,神都旧区没什么大城,原来繁华的地方还在北地,被拿下的都是不行的地界。
一开始,他东看看西看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什么在他眼里都稀奇,小孩吃剩的糖葫芦他都想抢,真是比修炼之前还像要饭的。可是时间久了,他看着这山,这水,也不自主有点腻,神都地处东大洲中部,走哪去也都是平原,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种光景,属实没什么太好看的。而且师父令下不准骑马,不准坐车,必须用走的,这下惨了,想快点也快不了,跑着又浪费体力,纯粹磨洋工。
唯一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恐怕就是魏宇贺身边多了个没用的小跟班。这不得不说到前几天,自称西荒第二大寇的一伙人拦了魏宇贺的路,还要抢他盘缠的事了。
那天,魏宇贺正在路边啃面饼,问就是,钱不够了,没饭吃了,先凑合一顿。结果突然跳出来一群蒙面大汉,这几个人把他团团围住,跟他虚张声势起来。
魏宇贺当然不在乎,他只当这是小插曲,一是,小爷我既然敢正大光明把剑挂出来,还在这大摇大摆的走,自然是有两把刷子,我还怕你不成?二是,他没文化,压根不知道什么西荒,什么大寇,只当他是瞎取的名号。
在他几剑放倒这群人以后,正打算走,这边车上探出一个头来“官人!道爷!公子!哎,我也不知道您是什么,总之快救我!快救我!”魏宇贺一脸疑惑的把脑袋扭过去,只见那上面藏着人是一副书生模样,却戴着一个大大的斗笠,半透明的白纱遮住整张脸,头发长长,倒像个待出嫁的娘子。
本来他不想多管闲事的,看上去这群大汉也是只劫财不劫人,退一万步讲,就是劫色,也不应该抓个男的,还像个娘炮,那这品味也太独特了。谁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个人恩怨。可是他一面往前走,后面这书生止不住的喊,愈喊愈急,最后干脆一个翻身从车上摔下来了。魏宇贺这才不得不折回去,把那人身上束缚都解开,让他赶紧走。谁知道这不解没事,一解坏事,书生一脸讨好的跟在魏宇贺屁股后面不走了,就这么随着他,走哪跟哪。
“烦死了,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办呢,你闲的没事干吗,回你的学堂读书去吧。”魏宇贺不耐烦道。
那书生做出一副委屈样来“公子怎么这样说话,在下是连中三元,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这路上一个人实在拿不动朝廷给的金子,才找了个车拉着,谁知道他们都是些劫匪啊,东西都被抢了。你现在叫在下回去,在下怎么交代啊。”
魏宇贺不知道什么是连中三元,反正估计是顶好的成就,要不然朝廷怎么给金子。于是道“那咱们现在折回去?我帮你把金子抢回来,你分我一点金子,咱们就各奔东西吧。”
书生想了想说“你找不到的,他们早趁在下被打晕的时间都转移了,你刚才一剑砍死那么多个,老大肯定早跑了,手下的也不知道金子位置啊。”
魏宇贺见没钱赚,挥挥手“那我也帮不了你,你别跟着了,跟着也没用啊,你再去试试呗,没准再中三元,回家跟你娘子小孩交代去。”
书生一听这个面露苦涩:“在下没有娘子啊!而且什么叫再中三元啊,考中了之后就没得中了,应该去做官的!”
魏宇贺歪头道“那你怎么不去做官?”
“在下说去的路上太高兴,喝多了就掉水里了,被人救上来的时候皇帝早换了,新皇帝不认我,你信吗?”
“那自然是不信。”话音刚落,三根冰锥飞来,魏宇贺连忙抬剑挡下,冰锥的碎片碰到魏宇贺身上,吱吱冒着热气化了。
“抱歉了,公子,也如你所见,修仙者不许参政,哪怕你再有才。”
魏宇贺一愣,抬眼看去,那书生却将手中扇子一合,很明显方才的招式是他使出的,魏宇贺只好不做声,让他跟着。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扇子合上之前,他感到一道冰冷的目光从扇子中射来,让他浑身打了个寒颤。
书生见魏宇贺默许他跟着,很高兴的转着圈开始闲扯“在下名为落汤雨!您直呼落汤就好,公子敢问您尊姓大名啊?”
“免贵姓魏,魏宇贺,别用你那套尊称了,俗人不兴这个,你就直呼我大名吧,还有,别在下在下的了,我听不惯。”
“哦,好的。对了宇贺,你是不是饿了?前面那个镇子上有家餐馆的老板我熟,走啊,我带你去吃啊。”听见吃饭,魏宇贺总归是不板着一张脸了,装严肃还是很累的,他立马换了一样表情,催着落汤带路。
进了饭店,魏宇贺彻底不再忍耐,“熟人是吧?那我随便点了!这个红烧狮子头,那个东坡肉,鱼香肉丝也点上,米饭面条个样来一份,哎?刚才那是开胃小菜!听好了啊,接下来才是正餐……”
看着魏宇贺胡乱要菜的样子,落汤笑着摇了摇头,静静等候着。
终于上菜了,但魏宇贺并没有如落汤想象中那样大快朵颐,而是先拿出一个酒杯来,往里面倒了些酒,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点几滴在其中,一饮而尽。
“这是何物啊?”
“这个啊,这个是师父给我的灵丹妙药!好像他说可外敷可内服,那我试试这个新方法好了,没准还能减轻些痛楚,落汤,一会我要是疼的受不了,你记得帮我看着点,有劫匪你叫我。”
落汤大笑道“哪有什么劫匪,你在酒馆里吃饭呢,又不是风餐露宿。”不过魏宇贺并没有听完落汤说的话,他面色痛苦的倒了下去,在地上缩成一团。
“艹……我就知道你东方云礼没安好心…………”落汤把魏宇贺从地上搀扶起来,让他靠着椅子休息,虽然很不解面前这位的自残式修炼法,不过他知道人各有异,谁晓得这是哪门哪派修炼法。
说时迟那时快,屋棚外嗖的穿过几根银针,朝着魏宇贺直直扎去,落汤一侧身,银针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上,痛的落汤不由得闷哼一声。
魏宇贺连忙起来,拔出铁剑,挡在落汤身前“没事吧?我都说了要你叫我,你替我挡什么!”
落汤撇出一个难看的要死的微笑,道“你不是正修炼么!没什么,这针不过是压制体内功法用的,去除就好,他们肯定会过来,你专心御敌就够了!”
不等魏宇贺回应,屋顶已经碰的一声炸开,一少女立刻跳进来,伸拳便打,看不清她的拳法,可这几拳又及其有力,魏宇贺不得不连连后撤,正当防也防不住时,又两人进屋来。
“动手!”随着少女一句低喝,两人身形一动展开攻势。
其中一人移至魏宇贺背后,往他身上几处一点,但魏并没有如他所料的定在原地,而是行走自如,那少年一惊,道“点穴对这家伙没用,云,快用你的剑!”
魏宇贺一听乐了,刚还节节败退的走势顿时扭转过来。“剑?好啊,整个神都旧区,我还真没听说过谁敢跟我耍剑!”话毕,魏宇贺小脚一伸,踢在那少女腿上,少女低头的时间,魏宇贺已去拿剑少年面前,一劈,一刺,一挑,不过三招,少年的剑稳稳落在魏手中。
少女看见自己被分散了注意力,不由得有些恼怒,飞身打过来,魏宇贺连忙抬剑挡在身前,谁知剑身与少女拳头一碰撞,咔嚓一声碎了!
“你这手骨是石头做的!怎么这么硬!”魏宇贺诧异道,同时对面前这少女产生一丝敬畏,但他没有犹豫,顺手拿起方才从少年那夺过来的宝剑护着自己,生怕对方开始下一次攻击。
“思愁,让我来吧,没准能从他脑袋里问出来点什么。”刚点他穴的那少年又来,少女面色露出一丝不满,转身退下。
“哦,就你啊?使出的招式对我没用,又过来班门弄斧啦?”魏宇贺毫不留情的挑衅到,那少年没应答,将手一指,魏宇贺瞬间大脑空白,死死定在原地。
拿剑少年见状,拦下他道“至于这样吗?咱们不过看看他是敌是友,你们就……你这样强行探他神识,你可要知道后果!”
少女冷哼一声“你什么时候别这样好心?宁可错杀一千……”
正当三人犹豫不决之时,一阵寒意渐渐爬上每个人的肩膀,少女立刻转头看去,房间的地板,梁柱,房顶上,已经缓缓结上一层霜,她连忙去摸身后的门把手,可门死死冻住,怎么也打不开,三人察觉不妙,想要离开,但这刺骨的冰冷,还在止不住的蔓延……
刚刚谁也没有注意的落汤,已经站起来,看向他们,他的目光扫过三人,随后开扇。那让魏宇贺好奇的扇面上,赫然画着一只睫毛反长的独眼。
“嗯,这准是飞花针,穿云剑。两个云花家的小情人。”他顿了顿,走了过来。
“还有你,精通点穴,精神攻击,胡作非为,随意就废人神识。池家池念清,我没认错吧?”
独眼好似富有生命,瞪大的漆黑瞳孔让在座每一个人脊背发凉。
“我们似乎没有招惹你们吧?”落汤发话,他周围的风霜瞬间席卷三人身间,这三人立马面露惧意,连为首的少女也有些恐慌。
“几个小辈,有点修为,出来逛逛,是培养你们,现在可倒好,在这随意耍赖,我说你们他妈差不多得了!”此话一出,没人敢回答,他们虽不知这是何存在,但是这人光站在这里,都让他们脊背发凉。
落汤见没人说话,缓缓摘下头上的斗笠,头纱下遮盖着的脸庞赫然展现在他们面前。方才那个被称为池念清的小伙面色一僵,立刻拱手道,“见过雨前辈!小辈实在不知是您……刚才多有冲撞,还请原谅……”拿剑的少年很快意会,也行礼“小辈云家云雁归,冒犯了。”少女见他俩这般客气,略有些迟疑的也弯了一下腰说:“花家花思愁,谢谢前辈通融了。”
落汤且叹了口气道“知道你三家经常结伴同行,路上见多识广,认识的人也多,最近朝廷暗流涌动,一个非常面生的仙家出现于此,肯定是心生怀疑,但是呢,我还是劝你们下次先动嘴,万不得已再动手,否则出现误会,可没这么容易解开。”话音刚落,三人连连点头称是,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完全是三个做错事挨骂的小孩子。
“好了,也不能总这么定着他。”落汤起身,“姓池的,收了神通吧,别把我们东方家小徒弟弄坏了。”池念清有些惊讶的说道:“什么?他是东方前辈的徒弟?我的天啊,他老人家还收徒弟啊?”
落汤有些憋不住笑的清咳两下说:“什么老人家,就他那个岁数你就叫哥哥也够了,顶多是个叔叔,你这话说的,差辈了啊。”
池念清尴尬的挠了挠头“您二位对我们家来说可不是小人物啊,叫的恭敬点也是理所应当的嘛。”随后抬手就要解魏宇贺身上的神通。
“且慢!”落汤拦住他,“一会他清醒过来,你们可千万不能说是我做的,要说是咱们闹乌龙讲和了,东方这次悄悄派我来的,可不能让魏知道有人在暗中帮他。有些事还得让他自己琢磨才行,这次我也是不得不出手的。”
三人一口答应下来,这才让魏宇贺恢复,他呆滞的眼神瞬间变得有神起来,但很快因为疲乏导致副作用瘫软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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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
澡堂的门被缓缓拉开了,东方慵懒的靠在一坨沙发上,翻着手里早已经泛黄的小人书,连头也不抬一下。
“你来了?”
落汤模样的男人闪进门内,埋怨着说“什么叫我来了,明明是你叫我说有事我才来的。”
“好啦好啦”东方摆摆手,“都一样。我这次叫你来呢,主要是想拜托你照看一下我的小徒弟魏宇贺。”
面前人有些吃惊道“你收徒了?”
东方很是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哎,这都四年了你还不知道吗?!”
“我又不关心你那点事,我不知道你,你还不知道我啊,每天东跑西跑,今天来找你都不错了,我还在乎你收徒弟没有?”话毕,那人又一转腔调。“不过我说你啊,开窍了?怎么突然收徒啊。”
“不关你事。”东方干脆拒绝了。然后话锋一转直入话题。“我就直说了,我需要你分一分身出来,看着魏宇贺,随便你弄点什么借口吧,总之要保证他的安全。”
男人面露难色“我不是你,强行分出一个我来精神力会大大衰减,况且之前从来没做过,我……”
东方见人不接这茬,不满道:“你怕什么?也不是让你弄个一样的你出来,实力可以弱一点啊,神通分个四分之一的就行了。”
看他还不应,东方有些急躁:“行了,你控制分身的时间,本体休眠,身子我帮你看着,够意思了吧!”话说到这个份上,对方才终于同意下来。
两人进到屋内,门窗紧闭。男人把身上衣服慢慢褪下,露出那惨白的毫无血色的后背,与常人不同的是,那上面开出一片百合花瓣来。东方把手伸过去,“你忍忍。”随后两指夹住花瓣,硬生生从男人背后扯了下来。那花瓣的尾部脱离后背的一瞬,还黏连着些血丝夹杂不清,原先花的位置是一个血淋淋的孔洞,正不断涌出来暗红色的血。男人如释重负的低喘着,好像刚才那一举动已经耗尽他毕生气力。而那洁白带血的花瓣飘飘摇摇,竟生长出一个新的他来。
“就用本名吧,落汤雨。”两个一样的人对视着。新的落汤直起身来,而原先的那个真身就歪倒下去,东方顺势抱住,把真身放下。“路上小心,别暴露身份。”“知道了。”落汤挥挥手,离开了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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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在魏宇贺与劫匪相遇之前,落汤看准了机会,一翻身上了劫匪的车。
同样,在魏宇贺把劫匪们打的落花流水之后,一手下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疑惑道:“咱不记得绑过一个读书的啊。”不过这话还没说出,
就咽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