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一听到苍蝇的声音就能马上在眼前浮现出苍蝇的人应该没有吧?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苍蝇的声音】只不过是它振动翅膀拍击而发出的声音。
我受不了那种声音,但不是大多数人的那种。
大多数人对苍蝇的声音第一反应是厌恶和烦躁,而我觉得那种声音带着些许的诡异和疯狂。
我无法忍受它们。
变故发生在10岁的一个午后。一觉醒来,我的眼前一片猩红,爸爸倒在不远的血泊中,妈妈开了洞的胸膛,塞着我的手。
我无法理解眼前的场景,只能从妈妈无光的瞳孔中感受到一件事: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的心仿佛从高处坠落了一般,砰的跳了一下。
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喉咙之间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但是却什么都喊不出。
“啊——啊——”
我的呼吸忽深忽浅。
苍蝇的声音愈来愈烈,高昂的声音仿佛从天而降的神剑一般将我钉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一种莫名的情感扼住了我。
苍蝇的声音像一把利刃,直直的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右手慢慢缩了回来,母亲倒地的声音仿佛一颗炸弹引爆了我,我立刻向着房子外走去。
悲伤、恐惧、绝望、各种情感填满了我——
我以为会是这样,结果我意外的平静。我总感觉,我好像忘掉了什么东西。
走着走着,慢慢地,我开始跑了起来。
迟来的感情终于追上了我,鼻孔忍不住的抽动、痉挛,牙齿止不住的打颤。我失了魂般地奔在路上,迫切希望有个人来帮我,但是没有人。
我的脑袋痛了一下,像遭受到了什么攻击一样,世界开始旋转起来——』
叶青诚从床上翻起,汗水让他的衣服贴紧了他的身体,还在不停喘着粗气,喉咙干的像是要喷火。
他又做恶梦了。
——
简单洗了个澡后,叶青诚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启动“第六人格”。
第六人格是冈易公司在20XX年制作的一款国产非对称对抗手游,玩家将扮演侦探(现版本是一名女记者)前往恶名昭著的“阿米诺斯庄园”探索臭名昭著的庄园的秘密……
“说起来,这游戏也是她拉我入坑的啊……”
叶青诚回想起在小学时曾以玩笑的方式向区芷嫣表达过心意,但对方却什么都没说。
叶青诚喜欢她11年,但从没正式表白过,小学和她聊天都特别激动,却不敢多说话,怕说错什么惹得对方不高兴。
他虽然自我封闭,但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闷骚”,虽然不爱和人说话,但其实内心的世界极其丰富,希望有一个愿意陪你一起逃课的【同流合污】。
他耳边又响起了苍蝇的声音,这声音令他烦躁、愤怒——害怕。
他双手痛苦地捂住双耳,周围似乎有成万上亿的苍蝇围在他周围同时拍打翅膀。他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咬牙坚持才使自己没大声地叫出来。
“别再吵了……”
男孩的脑海里浮现出区芷嫣的身影,素白的长裙,身高不算高,但有一双比例非常好且均匀的腿,显得十分可爱。
这是区芷嫣在他记忆中里最后的印象。
自从他杀死父母后,就失去了“家”,随之一起失去的是他的情感。
林叔收养了他,让他重新有了一个家。
他对什么都无所谓,又或者说是很容易“知足”,是他自己亲手拆散这个家,他是个罪人,没有资格要求什么。
残酷的经历使他极其早熟,听说林叔是父亲的兄弟时,虽然依旧没能改变他的心态,但他还是努力装作开心的样子不想让林叔担心。
他来到学校,同学们都关心他,同情他,但他其实十分反感,他不想让同学们再花心思在他身上,所以努力维持着笑容不让同学们担心。
但那实在太累了。
明明不想笑,却还是要挤出笑容让别人满意,这样他们就会以为是自己帮助了他人而感到满足。
而长期的内疚和外表装出来的开心逐渐让他烦躁,最后索性整天挂着一张面瘫脸。
只有区芷嫣看穿了他,和她同桌时,她就这么撑着腮帮子盯着叶青诚。
“你的笑容好假啊,不累吗?”
短短一句话,轻松地击溃了少年的心理防线,他怔怔地回过头看着她,两只目光就这么碰撞着。
他起身离开座位,躲在一个没人的角落独自抹着眼泪,耳边苍蝇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时,区芷嫣如同神一般降临在他面前,抱住了他。
“辛苦你了。”
叶青诚再也绷不住了,城墙之势的脸皮瞬间倒塌,他哭了出来,哭的是那么大声,那么悲伤,那么——绝望。
那一刻,他的【情感】爆发了。
那一天,那个女孩降临在他身边,像神一样,像【救世主】一样。
只有那个女孩是唯一看透他的人,唯一了解他的人,唯一能【拯救】他的人。
林叔的话透过苍蝇的声音,从密密麻麻的噪音中穿缝而来:“其实所谓的缘分,也不过那么几次……”
没时间了啊……
叶青诚想着,冰封多年、对什么事都毫无兴趣的心里突然燃起一团火。
真的没时间了啊……
他打开了手机,望着已经三年没刷新过的聊天界面,咬咬牙做出了人生中最大胆的一件事。
叶青诚:明天你能不能来一下单元楼楼顶?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发出这些话后叶青诚就后悔了,要是被拒绝了怎么办?这么尴尬的场面要怎么收场?
良久,手机里传回区芷嫣的信息:好啊。
要不就说是开玩笑……
……啊?
…………啊?
答应了?
由于震惊而太久没有触屏屏幕熄黑下来,倒映出叶青诚懵逼的表情。
……啊?
砰!
“呀哈!”
林叔和叶青诚举杯庆祝,这两个年龄差距足有20多岁的男人像同宿舍的神经病朋友一样搂在一起大笑。
“有机会!她没有拒绝!”
林叔一口气灌了一大口啤酒:“虽然概率确实低,但绝对不为0!把握好这次机会,你幸福的人生就在眼前啊!!”
叶青诚像遇到多年的知己一样也喝了一大口:“这是真没想到啊!我自己都觉得没希望了!”
“这说明你在她心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虽然还没到那种程度,但只要这次行动能够打出效果,指日可待啊!”林叔分析得头头是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如今的战况和今晚的计划谈得不亦乐乎。
只有林天音在一旁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老爹和老哥。
但她心里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像是寂寞又像悲伤,她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想法:她不希望哥哥表白成功。
但为什么?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叶青诚也是她的哥哥,自己这是什么想法?
林天音并没有被这种奇怪的情绪影响多久,想不明白后干脆就不想了,蹦蹦跳跳的去偷家里的零食。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不会被负面情绪影响太久,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不会再去想太多,活在当下快乐生活就行,这点倒是与叶青诚十分相像。
晚上,准备好一切的叶青诚站在楼下长舒一口气,准备做最后的冲锋。
他听从林叔和妹妹的建议,换上最好看的衣服,带上了一捧向日葵,那是区芷嫣最喜欢的花,台词背了一遍又一遍,确定不会有任何差错。
为自己打气一番后,他来到楼顶,站在天台门前,伸手握住门把手。
“——此刻,将大局逆转吧!”
直到许多年以后这个少年才知道,这个门把手打开后逆转的不仅是他的局势,还有整个世界的局势。
区芷嫣早已来到楼顶,眺望着这座城市等待着他。
她缓缓回头。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