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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迷路(1 / 1)

黄昏时分,世间的颜色在短时间内微妙地改变着,就像一颗黄色的糖果融进了白开水里。

即便有了超越的指引,在经过王国军队的临时营地时,李信熠还是询问了一遍。

士兵都是摇头不知。

——大白天的,镇上人这么多,怎么说没就没。

他想到了巴豆说的,还有一个人,便有些不寒而栗。

“那边现在很危险,而且马上就要天黑了,夜晚出没的荒兽都难缠的很。”

李信熠不顾士兵劝解,道了声谢,便执意动身前往。

见李信熠跑向森林,那名热心的士兵也不多想,上前就要阻止,忽然肩膀被人一拉,回头看到自己的同僚,对着他摇了摇头,一脸不屑,满是敌意地说:“让他去吧,你没看到他带着环吗?玩家又不会真的死掉,那种傲慢,自以为是的家伙就让他去死吧。”

这个世界,玩家和npc,并非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和谐。至少,大多数npc,对玩家是持有偏见和敌意的。玩家的到来,为末光带来了转机,却也带来了阶级。

李信熠飞驰的身影没入林间。

一望无际的森林上方,鸟兽成群结队匆忙飞往栖息之地。

不时有野兽的叫声在森林深处呼啸回荡,枯枝断叶在他飞快的脚下碎裂,发出一阵又一阵“咔哧咔哧”的声响。

他眼前是一张半透明的地图,随着他不断深入,地图上被探索的区域,以及视线所能触及的地方逐渐显示出细节,然而他的目的地,那个闪烁的黄点,依旧遥不可及。

他全神贯注,眼前错综复杂,丛林深处危机四伏。他出没森林不下百回,然而森林之大依旧超乎他的想象。

随着不断深入,狩猎所遗留的痕迹和记号越来越少。

他再也没有看到堆积起来,快烧完的木炭,没有看到遗留的帐篷,以及像是人类出没过的脚印和踪迹。

天色渐黑,他内心深处隐隐有些不安,耳边好像又听到那名士兵在说,天马上就要黑了。

他黑色的眼眸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蒸汽,散发出淡淡白光,那便是律,是李信熠花钱买酒,从落魄剑士身上学到的本事。

他记得剑客看到他凝聚在手中的律时,先是惊讶问:“你不是会吗?”随后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很好,废物一个,如此可教也。”

通过附着在眼睛上的律,他不仅可以看清黑夜,还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

按照剑士的说法,这种技巧叫做“炬”,目光如炬的“炬”,当然不同流派还有不同的说法,虽是律的初级技巧,却也是成为一名合格的炼律师必须要熟练掌握的技巧之一,练到如火纯青的地步,便是千里眼了。不仅如此,还能透视,可以看清平时看不到的细节,植入意念,甚至可以看到蜜蜂每一次煽动翅膀的动作。

还能透视?真是狼友的必修课啊!李信熠半信半疑,心想耳朵练到如火纯青,不就是顺风耳了?这两门功课练成了,跑到镇上那一处僻静的小巷口远远望去,岂不就是现场直播的付费内容!

于是零分的测试结果,并没有击垮李信熠,也因为少女星空下的一番话,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体内进行着律的基础运行,律成为他身体上一块看不见的器官,不仅维持他身体的基础需求,还伴随着他吃喝拉撒。

此刻他将律附着在耳朵上,每一种夜虫的叫声,居然清晰可辨,每一片叶子在风中飒飒摆动,遥远的河流声响,以及夜间出没在林子里觅食的野兽,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同理,律可以附着在身体各处,可以让鼻子比野狗还要灵敏,让舌头识别出空气中的潮湿度,并从味道里识别出环境周遭的信息。可以附着在肌肤上,让身体对外界环境的感知达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这或许就是为什么,玩家迷恋这个世界,在他们一开始进入这个世界的瞬间,解开他们束缚的,或许正是这被称之为律,蕴含在人体内的神秘力量。

无论玩家在现实过着怎样的生活,是贵族,社会精英,是底层民众,又或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在另一个时空里,都不重要了。他们以旅行者的身份从零开始,超越极限的感觉,让他们无法自拔,而律正是一条将他们灵魂深处的渴望与末光世界捆绑在一起的绳索,是心灵迷茫跋涉的归宿。

李信熠已经跑了两个小时,却丝毫没有喘气的迹象,这要是落到一般玩家眼里,都要大呼惊奇。他们不知道的是,跑步这种事情,自他懂事以来,几乎每天都在进行。

他轻松越过障碍,在凹凸不平,起伏不定的山地里,化作一道白色的光影,飞驰穿梭在无数苍天古树盘踞的幽暗森林。

夜晚无声无息地降临,好似悄悄逼近的魔鬼。

黑暗之中,李信熠惊恐不安,即便他凭借“炬”,能够看清道路,却无法看清隐匿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振作,李信熠,现在可不是害怕的时候。”他一边跑,一边勉励自己。

这段时间,他通常已经下线休息了。三年里,雷打不动。因为他怕黑,而此时此刻他居然独自一人在黑暗里穿梭,简直不知死活!

他的脚步渐渐变慢了下来,身体上运行的律,也化作蒸汽一般烟消云散。

当最后的光亮消失在地平线的那一刻,黑夜笼罩幽暗的森林,仿佛恐怖的深渊将他无情地吞噬。

他弯下腰大口地喘气,心跳加速,冷汗直流,抓紧自己的头,浑身忍不住地颤抖。

然而他告诉自己,“小甜瓜还等着你去营救呢,你不可以怕,前进啊,前进……”

失去律所附着的双眸,只剩一片漆黑。他突然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脚下的地面,如同游魂飘荡在永无天日的混沌之中。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不断累积叠加的不安,就像无数毒虫,正疯狂咀嚼着他越来越脆弱的意志。

李信熠几乎崩溃,险些疯狂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远处微光。

没有人会在绝望的时刻对光有所警惕,哪怕知道那是万丈深渊也会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

光越来越近,愈发明亮而庞大,最终变得刺眼而无法直视。

李信熠用手遮挡刺眼的亮光,眯着眼睛注视着前方,渐渐有物体的轮廓在退散的光芒中呈现。

他看清眼前的场景,残枝败叶,树藤,冒出土壤扭曲巨大的树根,而夕阳透过缝隙落在他无邪纯澈的眼眸上。

——这是哪?

有个声音在喊:“李信熠出来吧。”

他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早就被他遗忘的童年时光?

那个如出一辙的黑夜悄然而至,他回到那个无能为力的孩子,束手待毙……

“出来吧,游戏结束了,太阳就要下山了,我们赶紧回家吧。”一个男孩讨厌的声音。

还是小男孩的李信熠不为所动,心想这肯定是那个讨厌鬼的把戏,他才不会轻易上当受骗,除非那个讨厌鬼亲口认输,自己才会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挺胸地走出去。

“李信熠出来吧……”

“李信熠……”

“我们回家了……”

几个男孩的声音不断呼喊着。

他动摇了,心想要么就出去吧。

“傻子,出来吧,你爷爷喊你回家喝奶呢!”讨厌鬼在众人面前大声叫道,引起一片笑声。

“这傻子,该不会躲进屎坑里了吧。”

“哈哈哈哈……难怪他脸那么臭,原来还有这种嗜好,下回可不能让他吃屎了,便宜了那傻子。”

听到众人的嘲笑,他收回那只刚刚迈出的脚。

“傻子,你就躲着吃屎吧,吃不够我们这里还有,热腾腾的,新鲜,绝对管饱。”说着一群孩子哄堂大笑。

男孩们尖酸刻薄的话语越来越远,李信熠已经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然而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依旧尖锐而刺耳,就像扎入耳朵里的细针。

李信熠时常看到他们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吵急眼了还会大打出手。他们表面上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背地里勾心斗角互相算计,可即便如此,他们仍然组成了一个叫做朋友的圈子。圈子里吵架也好,打架也罢,他李信熠都只是个角落里看热闹的。

他思绪万千,目睹着天边壮阔的火烧云逐渐暗淡,夕阳西下,夜晚降临。

——为什么没有人找到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躲在一个别人可以找得到的地方?为什么要躲起来呢?为什么就算赢了,也不会感到开心?为什么他们鱼死网破,鸡飞狗跳;我李信熠就只能一个人哭,一个人笑。

他倔强地不肯回家,蹲在漆黑的坑洞里哭着,反反复复地问自己,我在哪里?

天黑了,他想起了爷爷,想起了爷爷说过,这片荒郊野岭的可怕!

恐怖的画面不断在他脑中上演挥之不去;有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有半夜里哭泣的孤魂、有眼睛长在手上的野鬼在找自己的头颅……

他卷缩成一团,紧闭双眼不敢乱看。

他嗅到叶子腐烂的气味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夜虫不时发出清脆的叫声,风吹草动在宁静的夜里细微的声响都清晰可辨。觅食的动物踩碎了枯枝,不远处还传来猫头鹰警惕的咕咕叫。突然,他听到动物在草地上奔跑的动静在一声短促的哀嚎后变成剧烈挣扎所发出的声响。

猫头鹰拍动翅膀远离了是非之地,不再有细碎的脚步声,夜虫停止鸣叫,甚至连风都害怕得凝滞不前。

只剩下怪物大口咀嚼食物的声音。

他听到骨头被咬得粉碎的声音,卷缩着,把自己抱得更紧。

惊恐之中他又听到了爷爷在他的耳边响起。

“当太阳下山,黑暗降临,所有怪物都会张开血盆大口从阴影里爬出来,会将他们看到的一切吞进饥肠辘辘的肚子里,尤其是刚刚出生的婴儿,对他们而言越年轻就意味着越美味。没有人可以躲过他们的追捕,他们体型比野熊还要巨大,跑得却比豺狼还要迅猛,他们就连动物的尸体也不会放过,所以就算装死也没有用。他们不惧火焰,可以潜入河里捕食,他们游得比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还快,跳进河里等于自寻死路,也不要爬到树上,他们力大无穷,多大的树都能连根拔起。然而他们还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只会把你吃掉,却不会像孤魂野鬼,会慢慢地折磨你,先一层层剥开你的皮……”

“不要再说了!”他怕得喊了出来,他居然喊了出来。

他的内心一下跌入谷底。怪物的咀嚼声停止了,周围陷入诡异的安静。

他全身被冷汗瞬间打湿,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砰砰狂跳的心脏,手脚忍不住地颤抖,牙齿也跟着剧烈打颤。他嗅到一股骚味,感觉两腿内侧传来一股温热。

他尿裤子了。

爷爷说他们的鼻子比阿呆还要灵敏,现在光是气味就会把怪物引来。

他无助地哭泣,后悔为什么要玩这该死的捉迷藏。为什么不听爷爷的话,没有在天黑前回家。

“爷爷,爷爷,爷爷……”他死死盯着坑外恐怖的夜色,听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看到了,一幕漆黑的轮廓之中,流淌的鲜血,狭长缝隙里,一颗发着暗红光亮的巨大眼珠。

怪物发出诡异的吱吱声,血盆大口上,锯齿状的腥黄利齿里,爬满了挪动的油绿色的蛔虫。

——这是什么?

绝望瘆人的寒冷扑向他苍白发青的脸,浓烈的恶臭叫人嗅之欲呕。

他的眼珠子在颤抖,身体就像被施展了诅咒僵硬无法动弹。卡在喉咙里的恐惧发不出声,脑子发麻一片空白,眼前一黑,意识跌入无尽的深渊。

……

轰隆声响,野兽的惨叫,然后是一个缓慢而又熟悉的冰冷声音道:“你在干什么?”

李信熠被惊醒,从痛苦的回忆中挣脱,立马将律附着在双眸,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恐怖的深坑里,巨大的灰色毛皮,以及怪物血肉模糊的尸体。而在深坑旁边,站着一个洁白的少年,长发,持剑。

“怎么是你?你不是睡觉去了吗?怎么会在这?”

少年一时语塞。

李信熠想到某种荒谬的可能,疑惑问道:“你又走错方向了?”

“废话少说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还有……”少年脸上丝毫没有掩盖的轻蔑,耳朵上的超越缓缓道:“别哭了,我可不是你爷爷!”

李信熠伸手在脸上一抹果然满是泪迹。

爷爷?他根本就不记得他的爷爷。

童年是他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他绝不会自讨苦吃,主动去搅乱那早已沉淀在心底已久的淤泥。若不是黑夜如出一辙,他的念头不会化作脱缰的野马,失控闯入搁浅在记忆深处里的禁忌。

幸好有人打断了这一切,不然……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路痴!”李信熠焦怒异常。

少年也不辩驳,一双冰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无论李信熠走到哪,少年的眼珠子便溜到哪,眼皮眨也不眨,就怕一不留神,就把唯一走出林子的希望给跟丢了。

李信熠想到要紧的事情,拔腿就朝着地图上的黄点跑去,少年二话不说,如影随形。

“别跟着我,我可没空给你带路!”李信熠嘴上这么说,但见对方紧跟不舍,心里倒是安稳踏实了不少。

他怕黑,实际上更怕独自一人。

“小心,前面,是……”少年的超越还来不及说完,便听到李信熠一声惊呼后,跌落悬崖。

山石滑落,夜风自漆黑冰冷的崖底而来,在李信熠耳畔呼啸不止。

与此同时,少年脸色如常,他的超越道出最后两个字,“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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