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山上,老骥峰,约好由开宿先行进入道场后,利星汉站在道场口,盘算起了自己的任务。
“若是苦海崖也是卯时、酉时两拨人值守。到时候怎么无声无息的溜进去也是个麻烦。”想到此事,利星汉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师父教会他的那个很快睡着的功法,佛门神通-龟息术。
师父曾经不止一次地施展过龟息术的二重天,当时师父就在利星汉身旁,或是挤眉弄眼、或是踏步前行、亦或是拿着棍棒挥舞。
当时在利星汉看来,师父的这些行为,都只能看到,没有声音、动作间也没有任何的波动。师父曾在一个凳子大小的石头前站定,随后让就在跟前的利星汉闭上眼睛,随后利星汉再睁眼时,发现师父抱着石头到了他的身后。
当时师父曾说利星汉可以将龟息术的二重天理解为随风而动。仿若尘埃,任何行动都跟随着微风来发力,忘记呼吸,忘记心跳。
“若是无风?”利星汉不解的问道,师父渡济得意的笑着回答:“不会无风,方才为师动作时,你的呼吸亦是一阵微风。”
“原来师傅早就谋划安排好了一切。”利星汉欣喜的想着,真不愧是师父。这大概就是师父说的“算无遗策,决算在心吧。”
欣喜之情刚刚升起,利星汉便忧愁了起来,自己在很早之前便已将龟息术的第一重天的“不思不想不动”练得颇有心得了。
但这二重天却始终不得法门,只剩这几日时间,该如何做到融会贯通,从而瞒过镇守在苦海崖上的律宗师兄们呢。况且,现在的他还连门道都未能找到,一筹莫展。
利星汉正在焦虑思考中,便看到开宿气喘吁吁的从道场内走了出来。
利星汉不由得问道:“师兄这么快,可有所感悟。”
开宿苦着脸答道:“别提了,这个道场里只有石头,我是一句碑文都没有看到,害的我还搬动了好几块石头,看看碑文是不是藏在另一面了。”
说罢,开宿便坐到了地上,伸手揉捏自己的两只手臂。开宿一边咧着嘴,一边对着利星汉说道:“要不探宿你先进去吧,今天的机会就让给你了。”
听得此话,本就在烦恼着如何触摸龟息术二重天门道的利星汉连忙应下。接着,利星汉带着帮助师父达成计划的使命感和一丝丝好奇,走进了简陋的道场门。
进入佛碑林,利星汉没有一点异样的感觉。曾在迦叶钟前吃尽苦头的利星汉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利星汉放眼望去,这佛碑林仿佛一座巨大的采石场,目之所及,是散落各处的奇形怪状的石头,大小不一。而目之尽头,是一面刀削般光滑的峭壁。
因为方才与开宿的交流,利星汉并未去搬动石头,而是一边打量着场中石头,一边向着道场深处走去。
禅山上的佛碑林极负盛名,相传在三百年前,曾经出现过一位参透了七绝六艺的僧人。这座佛碑林便是他后来证道超凡的道场。
因为传说中的佛碑林是参透了七绝六艺的高僧所建立的道场,而这佛碑林却无碑,方才路过间,大大小小的石块上亦无碑文。
利星汉想着先试试自己的龟息术能否引得道场共鸣,于是走到了峭壁的面前,抚摸着岩石的表面,尝试着在不睡着的情况下运转龟息术的一重天。利星汉开始平心静气,思绪断灭。
随后,利星汉的头开始一点点的向下垂去,利星汉连忙清醒过来,摇了摇头似是要将那股困意甩出去。但随着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退出了龟息术的状态。
利星汉咬咬牙,再试了一次,依然是昏昏欲睡的状态之际,惊醒了过来。利星汉不死心,怀疑是心中有着不能睡去,运功之际观察是否有所异常的暗示让自己的不思不想不够完美。
于是,利星汉倒立过来将脚靠在了岩石峭壁之上,不再暗示自己,怀着睡着了就倒下来再醒的想法,再次尝试起来。
利星汉这次也是很快便有了困意,然后手臂的力量开始减轻,最终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倒下来时,因为手臂支撑不住,利星汉头先着地,随后身子蜷缩,像是砍断的树木般,在重心的影响下,利星汉的双脚不受控制的向地面砸下去。
“嗒”的一声在利星汉的脚上响起,在摔倒时,他一只脚的脚趾重重的叩在了一块石头上。痛的利星汉倒吸一口冷气,屈膝坐起,捏住自己的脚趾,静止的坐在那里。
不过刚刚十二岁的少年,从小也被师父保护得很好,这一刻疼痛感和挫败感袭来,让利星汉心中顿时升腾起了一股无力感,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但是想到和师父的相处,还有利星汉曾不止一次地在夜深十分看到师父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夜空。虽然利星汉不懂师父当时在思量着什么,但利星汉觉得当时的师父,与街道后那帮打打闹闹之后嚎啕大哭的孩子一般,不快乐。
利星汉抬起另一只手,将眼眶中的眼泪拭去。重重的锤了地面一拳站了起来。他向着场中的石头走去,一块块的观察着,甚至或躺或趴在石头上,尝试着运转功法,看能否与之共鸣。
后背和肚子被凹凸不平的石头顶得生痛,利星汉也咬牙坚持了下来,但这疼痛让他连运转出龟息术也做不到。利星汉只得龇牙咧嘴的放弃了这一尝试,心想“也许这佛碑林与龟息术无关,或是根本不是这样的修行之法。”
利星汉开始陷入了沉思,早先在禄慧师叔安排后,并未指导他们如何在这佛碑林中修行。
而在利星汉已知的关于这座道场的信息之中,也未曾听闻过修行之法,之前于清净同行一路间,他也是一句带过,只说可来这佛碑林修行。
或许这佛碑林的修行之法因人而异,利星汉思量至此,重新将目光聚焦于这些形状不一的石头上。尝试着寻找这些石头有无规律,形状是否能具象出某些事物。
整整三个时辰,利星汉穿行在这些石头中,时而停下脚步,陷入沉思。时而搬起石头,看看石头下面是否藏着什么,可惜除了泥土与砂砾,什么都没有。
肚子穿来咕咕的叫声,在这个时代里,普通务农人家都是早晚两顿饭,逢年过节才能吃点肉,有的条件差些,过节之时吃块豆腐便满足。而禅山上,也是只有早晚两顿饭。
但渡济师徒却是一直在吃穿上面出手阔绰,利星汉也不知道师父哪里来的银两。所以此时,早上只喝了一碗粥,因为有些怕生连馒头都没好意思去拿的利星汉,他的身体抗议起来。
又饿又累的利星汉坐到地上,一筹莫展。“或许只能等着看看其他人在这佛碑林中,是如何修行的,或者到时候问下禄慧师叔。”
“这禅山的藏经阁中或许也有龟息术的修行法门,就是不知道我刚来几天,能否进去看看。”利星汉一边打着算盘,一边拖着疲惫的身体向道场门口走去。
开宿看着一身灰尘的利星汉走出来,急切的凑上去问道:“探宿师弟,可有发现?”利星汉摇摇头,盘膝坐下。
开宿见状叹气一声,随后又说道:“肚子好饿,探宿师弟你饿不饿。”早上在斋堂里,利星汉喝一碗粥的功夫,这位开宿师兄连着啃了四个玉米面馒头。
利星汉只是点点头,并未作答,节省体力。随后开宿便自言自语起来:“探宿你说,这送饭的师兄怎么还没到。”
听得此话,利星汉顿时瞪大了双眼,问道:“师兄是从何得知,会有人送饭的?”
回答利星汉的开宿比他更为惊讶的反问道:“啊?没有吗?那我们是轮流回去寺里吃饭吗?”
利星汉一边感叹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一边不得不给开宿讲解,禅山上,法净主持在内,都是只有早晚两餐。怕开宿不相信,利星汉还给开宿说明了佛土八国的寻常百姓人家也是如此云云。
但利星汉的担心仿佛多余,开宿小和尚听闻没有午饭吃之后便如遭雷击,僵在那里,并未听得利星汉后续的补充。
利星汉解释完,瞅了瞅被施展了定身术般的开宿,见开宿的脸上逐渐露出苦涩,摇了摇头,闭目养神起来。
许久无话,两人便这样枯坐到了酉时。见到来时的路上,出现了两道身影。
起初,利星汉以为是其余五宗的弟子来此修行,他盘算着到时候借口上茅房,去偷学一下这佛碑林的修行之法。待得两位身影到了近前,利星汉却发现这是来轮换他与开宿的律宗师兄。
两位师兄分别叫象宿、狮宿,如同伏宿与降宿的翻版一般。象宿师兄一脸严肃,并未正眼看向这师弟二人,而狮宿师兄则是一脸的和善。
在相互行礼之后,利星汉顶着象宿师兄刀子般的目光问道:“敢问两位师兄,禄慧师叔曾言申时之后,会有其他宗的师兄来此修行,今日是否有什么变故导致无人来此。”
“佛碑林无人可悟道。”
回答利星汉的是一脸严肃的象宿,随后狮宿向他解释道,在这三百年间,从未有人在这佛碑林中发现任何的碑文,无人得到属于佛碑林独有的感悟,亦无人引发出任何的异象。
解释完后,狮宿沉吟一下,笑着说道:“每位律宗弟子,入寺第一天都会被派来这佛碑林,我们当初也曾在这佛碑林中搬弄石头。伽蓝师祖曾言,这样有助于第一次练拳。”
夕阳下,走出没几步的利星汉回头望了一眼这座破败的道场,在利星汉的想象中,这座道场似是垂暮之年的孤寡,无人可听得他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