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楼一间雅居中依次坐下,姜斌招呼着店家上酒上菜,与他一同来的两位付相门生,则是与利星汉攀谈起来。
“听小姜说来了一位书院先生,却不曾想这般年轻。”姜斌带来的两位同僚,一位叫文不二,另一位名叫朱顷,此时又那位文不二与利星汉恭维道。
利星汉实在不知如何与这些书生交际,只能露出善意的笑容,点了点头。姜斌很快就回来坐下,其身后跟着的店小二麻溜地端着酒水与凉菜,摆在桌上。
“来来来,姜某先提一个,敬利夫子一杯。”姜斌带头,躬身给利星汉斟满酒,本准备推脱自己不怎么喝酒的年轻书生,见到三人殷切又热情的端起酒杯看着他,不好扫了兴致。
酒桌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起来。利星汉被这热情的三人,敬了好多杯酒,脸上变得红扑扑的。
姜斌与另外两位同僚,做为书生,借着酒意,开始谈论起当今时局,利星汉倒是插不上话,安静地听着。只在那三人中有人端起酒杯时,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陪着喝下。
此时醉仙楼外,走来两个与利星汉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都住驿馆了,还天天往外跑,我看也是个草包,不堪大用。”
其中一人有些不满地发着牢骚,另一位同伴则是出口说道:“人信中说是来准备明年的武考大比,这才刚刚小寒,初来京城,多去走走看看有什么不好。”
“呵?以前总听说文人相轻,怎么到了你付文这儿,这般维护那些个书生?”
这两人,正是在驿馆白跑一趟,与利星汉错过了的黄尧与付文。听到驿馆的差人说那位夫子回来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黄尧摇了摇头,想着不能浪费订金,于是拉着付文,准备来这醉仙楼好好享受享受。
而付文则是想起了今天遇到姜斌时,对方曾言说要为书院夫子接风,地点也在醉仙楼,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与黄尧一起跨过酒楼的门槛。
不同于需要姜斌去招呼,醉仙楼的掌柜,第一本事就是认人,此时见到黄将军府中的孙儿还有付相独子一同进入酒楼,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堆上热情地笑容,迎接两位背景惹不起的贵客。
黄尧与付文,则是有些习惯于面对这些讨好的假笑,默然跟着掌柜的步入雅间中。刚刚坐下,听吩咐说随便上几个酒菜的掌柜带上房门离开后,黄尧与付文立刻听到了隔壁传来声音不小的高谈论阔。
“听说前些日子,那位冯延尉的儿子终于到了任期,不知怎的一点没有得到宫中的赏赐与提拔,只是默默地派出了新任银矿监特使。”
“呵,姜兄你有所不知,我有昔日同窗在延尉府上做事,听他说了些内幕。”
“哦?文兄有这等秘闻,赶快与朱某说道说道。”
付文一听,便认出隔壁谈论这两年低调极多的那位冯延尉是非之人,是自己府中的几位门生食客,皱了皱眉。同样因为那几声带着姓氏的称呼,反应过来隔壁人身份的黄尧,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发小一眼,还挑了挑眉,看热闹的意思很明显。
怎么父亲这几个门生如此草包不堪,竟敢在酒楼这种地方,谈论朝中高官,付文面对黄尧的表情神态,只能无奈苦笑,接着就准备站起身来,去隔壁敲敲门,至少示意他们小声一点。
但付文的肩膀却被黄尧按住了,自幼习武的将军之后,八卦地与发小说道:“别啊,我也想听下,那个被挽溪先生收拾了一顿的冯盛文,怎的好像悄无踪迹了。”
另一间屋中的利星汉,听着这三位书生从大原与延国的边境局势、聊到那佛土诸国的古怪习俗,不愿多去插话。尤其是看见姜斌喝了酒后,与两位书生交谈时的那股子眉飞色舞的劲儿,一点没有白天见到时,本就不多的对于其先生逝去之悲痛,年轻书生心中更不愿意参与他们的高谈论阔乐。
唯独听到三人此时提起那罪该万死的少爷冯盛文,利星汉才终于有了点兴致,偷偷竖起耳朵。
结果装做神秘的文不二,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嗝,听我那位同僚说,冯延尉几年前被悄悄地诏去了皇宫中,回来之后脸色苍白,好多天都寝食难安。前段时间,就是到了特使换任的时候,冯延尉又在晚上偷偷离开了府邸,回来之后虽然一脸憔悴,眉宇中却有喜色,接着朝中就颁布了特使换任一事。”
等了许久,直到文不二又端起酒杯,利星汉才反应过来,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了吗?那冯盛文呢?是否受到了应有的处罚?近日可曾有人见过他?”
一句话问得席中另外三人一愣,就连隔壁的黄尧与付文,贴耳到墙上偷听的两人也是眉头微挑,对视一眼。既不清楚这开口的第四人是谁,又疑惑于他怎么会直接问出冯盛文是否受到了处罚,似乎其比这翰州城中的许多人,都知道得多些。
被姜斌等人直勾勾地盯着,利星汉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暴露了许多,只得装做不好意思地样子,找借口搪塞过去。
“逐鹿书院离得近些,倒是听说那位冯特使在那龙盘郡中,好似惹了事端。”
姜斌先是脸上闪过疑惑,为何自己还在书院之时,一点未曾听到过消息。紧接着他眉头便舒展开,或许是自己离开书院以后之事吧。
文不二与朱顷同样没做多想,笑着端起酒杯,不约而同开口恭维道:“不愧是书院夫子,利先生的消息果然比我等腰更灵通些。”
利星汉见事情糊弄过去,也端起酒杯来。
而隔壁的黄尧,则是从那只言片语后,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逐鹿书院夫子,还有那个特别的姓氏,一下子让其反应过来,隔壁那位不怎么开口的陌生之人,就是爷爷叫自己去接触的老友后辈。
也好,先偷听一下,看看其品性。
付文则是心中升出果然如此的感叹。
另一边的酒桌上,姜斌等人的八卦,又从冯延尉这几年的异常,聊到了近日里在翰州城热度极高,并不因为时间流逝而被人遗忘的今年武考魁首,梁夫子。
朱顷先提起的话茬子,“那位梁夫子,真不愧是南山书院近些年最耀眼的三位读书种子之一,当日以一敌三,真是给我们书生长脸。”
利星汉见话题转变,再次变回沉默的样子,心中想起从丰郡到翰州城这一路,居然忘了问问那位岳康之与李挽溪,当初承诺会让冯盛文得到应有的惩罚,此事是否兑现。
年轻书生在心中提醒自己,下次一定要记得这件事。
姜斌与文不二则是接过话茬,继续鼓吹起与李挽溪齐名的那位梁小夫子,梁道为。
南山书院的三位天骄,被誉为百年难遇的儒修天才,分别是今年武考夺魁的梁道为、先皇景顺帝的另一位孙子,与姚宇帝沾亲的弟弟,唐浩、还有就是在梁道为夺魁之前,最为被人津津乐道,曾在年少时,因为不同意婚事,打上门去的女子书生,李挽溪。
这三位算是大部分书生儒修公认的,未来一二十年后,将会从李宝手中接过那柄象征儒修十一书院地位的戒尺之人。这也算是许多翰州城百姓的认知,毕竟盛名之下无虚席,大多数人认为这三人天赋最高。
不过岳康之就不这么认为了,小胡子中年人心中,明白那位一语圣贤的少年,天赋更高,只是岳康之也不是逮着人就说自己奇遇之人,更何况龙盘郡那次,自己可是明显被王猛比下去了。
不仅如此,其实这些年的翰州高层中,更清楚另一位天才的出世,那便是此刻与黄尧一起偷听的付相独子,付文。与利星汉一般年纪,比那位梁小夫子要小三岁,已经是与何书寒、唐雀然等人一样的六境儒生、君子境修为了。
至于付文是否沉淀不够,根基不深,战力不能与同为六境的梁道为、包括何书寒等人相提并论,这就无人知晓了。但依然不妨碍姜斌等人,顺势提起这件丞相府中人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对这位少主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