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几声鸡鸣,懵懂的朝阳踏入殿堂,清晨随着的店家的细作,流水间歇地拍打大地,木斧用力劈砍着干柴,除此之外,还有本不包含在其中的兰枫的脸颊。
一声,两声,三声……清脆的耳光。“小友,时候不早了,不然明夜之前可无法抵达璃玦国都。”老者身处兰枫卧床边,一手托腮,一手轻挥着兰枫耳光。
语毕,老者下一掌正处于半空,兰枫猛然从床上坐起,打断蓄势待发的老者。“得,我晓得了,别再折磨我了,前辈。”兰枫两眼惺忪,困意还未完全被打发,仅仅几句,无奈的回答总不断带着持续长久的哈欠。
“小友醒了便好,那我这老头子先下去,等你着装妥当咱们便启程。”老者起身,而后离开客房。
一旁,兰枫只是稍稍点点以表示回应,同时不断地用双手揉搓着双眼,待到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再让腰腹和双腿一同用力,躯体就能够平稳地站在床前,随后自然活动着疲软的骨架,不时咔咔作响,最后接着一声长叹,淡薄的衣屡已经着装在身,再望一眼本就干瘪的行囊,走上前去轻叹着提起,背负在身上,这便是兰枫现有的全部,最后走出门,用着生锈的钥匙为这个徒有其表的木门上锁。
哒哒的下楼声吸引了店小二的注意,小二机敏地凑上前,积极地询问着兰枫:“客官您是要退房吗?交给我办就好,那位老人家把事情都处理了,之后还有什么吩咐,客官您随意指使我就行。”
兰枫余光瞟向小二,还未清醒的眼眸保持着澄澈,为数不多的意识催促着兰枫抓紧回答大脑认为可能正确的答案:“嗯。”
“小友,后面还有座,抓紧吧。”老者挥手示意兰枫上前。稀疏的阳光还未能透过薄暮,只是朝露之中散发着片片明亮。将将照亮的马车,亦步亦趋地靠近。
马车逐渐驶离客栈,街道上依旧有人行色匆匆,尽数亦如昨日到来时的场景一般,孩童未能清醒,妇人洗涤着污浊的衣物,少数男人不知为何地奔走,一切似乎一样,又有着不同,逐渐陌生的面孔,也逐渐冷落的街巷,都在不停预示着:“要离开了。”兰枫和老者不约而同的答到。
“小友昨夜是有什么心事?今日为何如此困倦?”
兰枫没有回答。
“小友,小友?”老者边说着边回头,平滑的石板历经岁月与风雨的冲刷,独一无二的纹路显现在每一块石板身上,马车上的减震器真的在拼尽全力,车后的粮草和兰枫仍不免要忍受颠簸。一声声的鼾声从马车后传出,老者望着此时的兰枫酣睡如泥的姿态,岌岌可危的涎水,而后嘴角微微上扬,即便这个笑容带着些无奈,最后依然选择默不作声,默默驱使骏马前行。
微微零落的部分叶片,散发着秋日独有的色彩,不过仍有林木苍翠欲滴。兰枫脸颊微微发红,把夕醺沾染。也不知距离上次清醒是过去多久,兰枫眼颊奋力挤出空隙让霞光流入,口中轻轻呢喃:“这是?嗯……现在大抵是在哪?”
“再过些时辰就能抵至东君城,也是可惜,我记得再早些时日,这儿可都是悦耳的啼鸣。”
兰枫起身环顾着四周,村庄破败地只剩些断壁残垣,瓦砾沦为供奉草芥的养料,长势极高的野草差点遮盖住视线,而野花接受着野草的庇佑,使风沙再不能轻易将其折断。
“东君城吗?若是我没记岔,林家便是坐落于此。”兰枫像是想起何事,突然发话。
“东南侧的林家,东北侧的郭家和杨家以及西域的陈家,这些可是为数不多能存活至今的大家,于我而言,说是苟活也不为过。小友方才所提及的林家,确实坐落于此,但……不知小友提起林家所为何事?我想或许老夫能为你解答一二。”老者徐徐应到。
“嗯,确是有件应许他人之事。我有份要带给林家家主的东西。”兰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林家倒也算得上是以武师出名的大家,不比善于机关术的郭家,倒是和术士为首的陈家有些相像,守旧重礼,若是要进林家,估计是要废好大的功夫呢。”老者笑笑,恰似调侃的语气,倒是令兰枫感到为难,不过不是对老者,而是对自己随口应允的差事。
“害,当时只道是寻常小事,忘记捎走些信物,好做证明。”兰枫小声嘀咕着,双手握拳不断敲击着自以愚笨的脑壳。
“小友这是作甚?”老者瞧见兰枫令人不解的动作问道。
“无妨,许久未走访林家,对林家的规矩忘了甚多,有些许懊恼罢了。”
“小友多虑了,林家早就不是当年,不过也不知是为何,林家不像从前那样庄重肃穆。”
“那便好,那便好。”兰枫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紧张加速的心率也随之降低。
“不过小友,我虽不知晓你练的是哪家戏法,不过在以武师为主流的城邦,多多少少会有那些不太待见术士的群体,所以……”老者听见兰枫的长叹,猛地补充道。
“无妨,武道我算是略懂,方术也只是耳闻,正好应了这规矩。”兰枫嘿嘿一笑。语毕,兰枫从怀中摸索出一封信件,信封散逸出的清香沁人心脾,如漫步密林,放空身心,贪婪吸吮着芬芳的空气。
目视着这封信,当初男子问向兰枫的问题刹那在兰枫脑海回溯: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明吗。“前辈,您觉得神明真的存在吗?曾经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兰枫稍加转述,将同样的抛向老者。
“哈哈,有和没有,我哪知道,不过说起这些,我倒是听过些歌谣,好像是什么:智慧的爷爷愚笨的我,勇武的哥哥胆小的我,知性的姐姐幼稚的我,我呀我,哥哥姐姐保护我,爷爷努力守护我……说是很早以前见过神仙的人留下的。”老者一字一句的道出歌谣,兰枫默默听着,听着那稚嫩的语段,听着融合进了些许不和谐的成熟。
“到像是大人哄小孩的话术。”兰枫说着,在马车后清理出一片天地供给自己平躺,仰望着即将西下的日光。“哄小孩,哼。”兰枫冷哼着,手中不断把玩着马车后的沙砾,或者一两根几近折断的稻谷。
此后,老者沉寂许久也未有与兰枫闲谈,自己哼着不知从何流传的曲目,一声声高歌像是把原先的高亢有力变得细水长流,发帘不再被微风拂过,冰寒交替上秋风,附着着肌肤,而一旦日光选择褪去,人们不得已只能选择增添些好似微薄的衣物以抵御这变化的天地。
“多穿些,着凉了的话,现在我可无法负责。”老者随手抽出几件衣物放置自己身旁,外加几声称不上用力的敲击,兰枫迅速接受了老者的好意。
兰枫穿上那件粗麻衣,纤长的手顺着稻谷的纹理挪移至马车历经岁月后仓促留下的痕迹。“天更黑了。”兰枫说着。
“再过一个时辰,便可抵达东君城。”老者轻叹一声,接着说:“当今这世道,泱泱大国尚且称得上勉强苟活,更何况这诸多小国,你为何要去那地方的我倒是也能猜到个大概,你看着周围的断壁残垣,破墙屋瓦,也不知在这驻留了有多少时日,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世上有太多的‘可怜人’,多到你即使是一国之君也无法仁心济世,更何况小友你呢。这夜色黑到看不见这周遭景象,可他仍然存在,仍然为我们所知,所以还是先做好自己能做好的事,再谈其他。”
“前辈,突然说这些是不是有些突兀了?”兰枫问向老者。
“哈哈,我怕你太执着于我昨日和你所说的话了,这不,今早不还是昏昏沉沉的。”老者笑着对兰枫回答,随后继续说:“我看小友你啊,心事繁多,有机会还是多去散散心。”
兰枫只是尴尬笑笑,略带难堪地将目光回避。“好,有机会。”兰枫算不上太愿意地答到。
不同于和煦的春风,此时的秋风总是带着些冬风的凛冽,而提及冬日,总是令人感到更加的沉寂和孤独。而即将,有一场特别的风,将从若翳吹向璃玦,东君。
即便天色已晚,车马一路上也相安无事,兰枫点燃微弱的烛火,将将照亮眼前的一小片路途。秋风萧瑟,落叶作声,咯噔一声的乱入,带着车马突然的起伏,陡然使兰枫的警戒程度上升。
“前辈!此处有危险,务必谨慎。”兰枫猛然呵道。
“危险?呵呵,你怎么突然被吓到了?”
“方才行驶时突然发生颠簸……也或许是我过于紧张罢了。”兰枫回答时霎时失去了自信。
“不过是个较大的石块而已,不比慌张。”老者淡定的说着,而后继续阐述:“你记住,有了这个颠簸就说明,东君城已经近在咫尺,放心好了。”
今日早已并非十五,明月也总负盈亏,也就那如同未满的月,遗憾总是相伴。与车马上的少年即将相遇的一处,“家主!”一声呼唤打破长夜的宁静。
呼唤之人此刻已然单膝下跪,双手呈上一件方形物体。“家主,一刻前才至的一封信件,信上称他将于半个时辰后抵达东君城,并且将于明日拜访林家。”男子简单陈述着信中的内容,而后抬头看向面前之人。
“寄信者为何人?”面前之人依旧淡漠,所问出的问题察觉不出任何情感。
“信中并未标明所属何人,只是注解了起始地为中原荒漠。”男子接着问题答到。
修长的身躯先是疑惑,随后略显愤懑,言语之中的声色也显露的几履情感:“该死!尽快告知东君都卫和林府护卫,做好接待客人的准备。”
“遵命。”男子起身将信递交至面前之人手中,欲想着立即转身去。
“且慢。”苍老的面容悠悠的说着。
男子回头时稍稍地带着不解,却未有开口,剩下只是转身面向林家家主。
“客人总归是客人,总要留下些什么才能称之为客人,不是吗?啧,快去吧,莫要耽误事。”紧蹙的双眉舒展,面上的表情也终归是转怒为笑,但也就一点,一点而已,无论是怒,还是喜。
“是!”男子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