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为数不多没被摧毁的建筑之一。金碧辉煌的城堡看上去比皇宫还高还大,彰显着主人无与伦比的财力与傲气。
折射出绚丽光芒的灵石砖只用来做铺路石,宝石与黄金毫不吝啬地镶嵌在各处地方,虽然有名贵的骨董放在外面中和,但还是能让人感受到主人对财富毫不掩饰地炫耀。
眼前的便是彻洲商业绝对的垄断组织——念玉阁的中心据点。
自视清高的贵族,文质彬彬的儒生,颓废不堪的流浪汉,粗鲁肮脏的乞丐……无数人试图跨过那扇大门,却因为人太多,连看见大门的机会都没有。侍者恭敬地站在门旁,任凭他们摆布。
所有人的呼吸形成一股风,吹入念玉阁内,不,更贴切的是它犹如一只美丽的怪兽,用诱饵使人们走入腹中。
蓐秋使了点手段,从怒骂中转移到城堡内部。但只是从一个人堆到另一个人堆。
整座城堡成了宏大宴会最适合却又岌岌可危的载体。不请自来的客人怒吼着,企图看见更加精彩的场面。
侍者在夹隙间被撞倒,珍馐琼液扮起毯子的角色。
贵族满面春风,希望让更多美女飞入自己怀里。
儒生与乞丐并座,用手把菜揽进肚中,吃得衣服愈发相似。
可怜的人在众人叫好中选择哗众取宠,把不可估价的珍宝砸在别人头上,或者把各种东西从肛门处塞入,寄希望于有人能把自己圈养在怀里。
喝醉的人在侍者的帮助下被扔出念玉阁,被寻衅滋事的人无情嘲笑。
狂热元素充斥各地,让人发疯,让人回归自我,让所有客人毫无羞耻地发泄所有!
他们欣然接受诱惑,将今天看做世界末日来过活。
绫宫羽颤抖的身躯保护着绫彩音,试探地从侍者那里要来一颗水果。
蓐秋来到一个侍者面前。没等对方开口侍者便道:“这位宾客,本阁今日不处理任何事务,如必要请与琥珀主大人详谈。”
“……带我去见他。”
走廊很长,每个华丽的房间里都有人忙上忙下。绫彩音问道:“先生好像很讨厌这里?”
“谈不上吧,只是不喜欢不少里面的绝大多数人。念玉阁是整个彻洲唯一的经济体。创办它的是自称贵金石主的一伙人,琥珀就是其中的头儿,是个凡人,一个非常了不得的人物,我不讨厌。
大部分成员成天让起晋司多写点文章夸他们,结果背地里却是杀人不见血的虫豸,一群败类!我只和琥珀合得来。”蓐秋不停抿嘴道。
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里。数不尽的账本垒得老高,只留了一条过道。
昏暗过后,狭小的空间只有桌子和一扇大窗,很安静。
吞云吐雾中,他们看到轮椅上坐着一个贵妇。很瘦,很娇小;头发花白,盘成一个漂亮的发型;膝盖以下空荡荡的,和外面花枝招展的女人比起来,她的脸并不出众。
最引人瞩目的是她的手和眼睛,手看上去很累赘,右手佩戴着十分美丽的琥珀手链,托着一柄烟斗,纤细粗糙的手上留着一点点指甲;那双黑色眼睛甚是深邃,包含着商人独有的势利,灵动地在他们身上游走,似在寻找猎物。
她便是整个彻洲商界的大独裁者,贵金石主,琥珀。
充满金钱质感的女人,蓐秋如是想道。——这个描述非常适合她。
绫彩音被琥珀慑住,感受到烟味后大咳起来。侍者下意识打开窗户,琥珀把烟丝磕了出去。
琥珀率先开口,“老朋友,来到这里是有何贵干?”
“少套近乎,你又搞什么鬼把戏?哟,老匹夫!你也在,上班呐?”蓐秋诧异道。
坐在一旁的嬴彻猛咳几声,“称职务!”绫彩音兴奋地过去抱住他。
一个没有鼻子,脸像白纸单画了几段线条的男人笑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我是不会上报的,放心。”他这番话引来嬴彻冷淡地一瞥。
这男人便是嬴彻的同事,左护法白蛰。
“我和朋友打赌输了。怎样,够让你眼前一亮吗。”琥珀看向窗外,死的阁外与活的阁内尽收眼底。
“看来收了徒弟你倒是过得风生水起,不打算会起晋司工作了吗?我还打算继续求着你给我写几篇好文章夸夸我呢。每次只有有求于念玉阁的时候,你才乐意来这坐坐。”
“懒得理你。把这上面的东西准备一下。”蓐秋看气氛有些不对,闭嘴坐在一旁喝茶。侍者接过一张单子,下去安排了。
聊了些有的无的后,琥珀亲切地笑起来,朝绫彩音摆摆手。
得到嬴彻和宫羽的统一后,绫彩音才徐徐靠近。
绫宫羽突然被琥珀锐利的目光盯上,让他发毛。对视几秒后她开始对面前可爱的小家伙上下其手。她欣赏那如艺术品的水灵灵的大眼睛时,绫宫羽明显看见琥珀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小娃娃真可爱。眼睛水灵水灵的,出个价,卖给我吧。”
看见绫宫羽如受惊的兔子般护住绫彩音,她不免失笑,“好啦,我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呢。这个送给你们,当赔礼了。”
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罐玻璃球,绫彩音迟疑地接过。琥珀也心安理得地把她抱在怀里。
“阁主大人,说回原来的话题吧。那样东西什么时候能到。”白蛰走到琥珀面前,手撑着轮椅,用一种轻佻的声音说道。
“哼哼~,左护法大人不要这么心急嘛?”琥珀笑着拿烟斗逼退白蛰,“虽然我没打算捞到什么好处,但多多少少不要让咱家吃亏。”
“那是,确实不能亏了阁主大人,要多少钱?”男人笑道。
彻拙两洲总共有两种货币本位,灵钱,白银与辅币半两。所谓灵钱就是用一种长时间受高浓度灵炁影响产生的矿石打磨而成,一枚灵钱等于两百两白银。
这是一个穿特殊制服的人走进来,向诸位客人行礼后恭敬地跪在琥珀面前,尊一声“恩母”。琥珀抬手致歉,静听附耳细语。
琥珀毫无痕迹地看了几人一眼,待人出去后说道:“蓐秋大人,你要的东西目前没了,但有商队会在长衡关驻留,你可以去那要,不过请你带着这两个小家伙一起去。左右护法大人也跟着去吧。有什么变故,希望二位能鼎力相助。”
“是发生什么了吗?我自己就能搞定,没必要。”蓐秋问。
“受皇室所托,我最近在监视一个势利的走向。不走运,它盯上了我的人,顺手解决一下。顺手让两位大人替我摆平下,有人会在那里交接你们想要的东西的。”琥珀一五一十解释道。
白蛰发出轻轻的怪笑,“如此甚好,也好久没在附近好好逛逛。不过说句阁主大人不爱听的,希望您能好好赚钱,不要成天在意元虚殿里在想什么。谢谢。”
原本就不太火热的气氛被白蛰的笑面虎行为搞得彻底冷场,几人也不多留,计划几天后前去长衡关。
忐忑的叶知华躲在一个角落里,眼睛死死盯着城门,等待兄妹俩过来。
一只手迅速触碰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小华!你要的东西我们给你带来了!诶,你怎么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亏心事了?”绫彩音笑道。
两人都拿着一大袋一大袋的东西。绫彩音扛着一个看上去比自己重的油桶,绫宫羽则显眼许多,手,肩,脖子和嘴都拿着东西。
叶知华急忙把两人拉到一旁,“哪有!身正不怕影子歪,我会怕!你们累着没?”
“还行,以前搬的东西比这个重多了。”绫彩音神气道,把绫宫羽嘴上衔着的菜篮拿过来,替他擦汗。
“太谢谢你们了!还亲自送过来。那个,你们来的时候没人跟着吧。”叶知华看上去依旧很紧张,时不时观察周围。
“现在宫里哪有人啊,不都因为神仙大战走了一堆吗。”
“拿走吧,我们还有事。”绫宫羽冷不丁道。
叶知华唯唯诺诺地扛起米袋,结果还没走几步就摔了个狗啃泥。
无奈两人只能帮他带回去。
来到叶知华的家,兄妹俩大感意外。倒不是因为房子有多豪华,而是太破旧了。
整个房子只用干柴简单填了下房顶的漏洞,能称之为墙的地方几乎没有,遮风和挡雨两样哪样都不行,充满腐朽气息。
他们终于知道叶知华不要虎头帽改要粮食的原因了。
“欢,欢迎来到我家……”叶知华笑了,笑得有点难堪。
“这是你家?你不应该是皇子吗?”绫彩音疑惑道。
叶知华解释了一番。他确实如他们所推测是皇族子嗣,确实老皇帝无聊与宫女乱性生出来的,没名没分,甚至出生时还没人知道,差点死在净房里。最后还是他母亲的姐姐养到现在。
他这个名字还是套用他姨妈认识的读书人的名。
绫彩音眼里泛着点泪光,将叶知华死死抱住。
“好了,绫姐姐!别再抱了,快喘不过气了!”叶知华急忙道。
“你恨他吗,你的阿爹?”绫宫羽找个地方坐下,问道。
“有什么好恨的,有什么好恨的。”叶知华拔根草摆弄着,“人家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之一,我只是一个在皇宫里到处吓人的鬼而已。咱还得谢谢他呢,要不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要不小华搬过来和我们住吧,我们那里蛮大的,每天都能吃好吃的!”绫彩音宣布道。这时宫羽的心提了起来。
“诶嘿,不用了,姨妈在这,我哪儿也不想去。”叶知华暗暗露出满足的表情。
突然一个宫女火急火燎跑进来,见到夜知华后检查他的身体,“小华!呼,吓死我了,你去哪了!啥也没说就不见了,你要有啥三长两短的,你让俺咋办!让俺咋和妹妹交代!”
那宫女脸上有一块不小的胎记,还有很多淤青,身上一股屎尿的味道,难闻得很,穿着一身很劣质的宫服,单单用骨架撑着。
“对不起,姨。”叶知华抱住她。
宫女并没有什么愠色,“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对了,姨,这些是我朋友送给我们的!”叶知华兴奋地拉过来一个米袋,推到宫女眼前。
宫女这才看见有客人,刚想伸过手去,见两人穿着华丽的服饰又把手缩回去,“那个,大人,小华不懂事,乱要您的东西,请您拿回去吧!咱不能收。”
“阿姨,这哪的话?”绫彩音牵起她的手,“小华新年那会帮过我们忙,这就算是谢谢他的礼物,您就收着吧。”
绫彩音又狠狠瞪了宫羽一眼,劝他不要当木头人。他只能说一句,“我们是自己搬过来的,没力气搬回去。”
“这……那谢谢两位大人了!”宫女刚想跪下表达谢意,三个人忙不迭地扶她起来。
宫女估摸着送走他们,突然听到绫彩音五脏庙抱怨的声音,下意识道:“要不您两位在这吃个饭?”她真想抽自己几巴掌!
谁曾想两人居然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