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银光伴着龙吟直插在大殿中央,激起一层气浪,黑色雾霭犹如冰雪遇烈阳般消解开来。
“国之将亡,有贤臣,可惜了。”
一身披银甲的少年将军轻笑跨步入大殿,眼睛盯着龙椅上的胖皇帝和其身旁的国师。众朝臣像是有共识般,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那小将面如冠玉,身姿飒爽,袍边溅染的鲜血加上身上森冷的煞气,在场众人无不回想起民间最近流传的两句俗语。
尸山铺就封王路,血海走出玉修罗。
这两句俗语对应着大楚军队两位传奇人物,一位是大楚唯一的异姓王林卫峰,而另一位则是面前这少年将军牧屿。
牧屿与皇帝国师本有深仇,只是此刻,牧屿盯着龙椅上的胖皇帝,神情却有些复杂,当初父母被下令处死,将他与妹妹秘密送走时,与他说过先皇对他们牧家有恩,不能向皇帝复仇。
不过好在,牧屿现在是大楚的将领,自己现在所为不是复仇,是为大楚打天下,最多最多给他一个痛快。
蠢皇帝,感谢你有一个好爹吧!
牧屿一念至此,随即脚踢起银枪,枪尖直指国师,朗声道:“我也不想与你们废话,来吧,国师,让我看看你当初是如何胜过我牧家枪的。”
“原来是你这个小畜生。”国师眸中精光爆闪,拂尘一挥,黑衣童子便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冲牧屿。
“无聊的把戏。”
牧屿单手提枪一送,刺入童子身体,再横枪一扫,便将其甩飞出去。
国师也不再坐以待毙,身形腾空而起,拂尘往前一扫,黑色的气劲便朝牧屿涌来,牧屿大步往前猛踏,空着的左手也终于握住枪末,眸中银光大盛,一声龙吟响彻大殿,随后牧屿身化银龙,朝着国师扑咬过去。
昨夜杯酒饮风月,今见银霜入黄泉。
沙场上恐怖的杀招再现庙堂,一出手便是决生死。炽烈的银光散发着恐怖绝伦的气息,国师心中大骇,死意笼罩心头,自己百年苦修加上邪法,竟还不如这人几年修炼所得?
银光闪过,国师从空中坠落,跪倒在地,他望着胸膛巨大的空洞,不甘地沉下了头。
而其背后,牧屿甩了甩枪尖的血,随后便枪指胖皇帝。那胖皇帝瞬间吓得胆颤,连忙跪倒在地,口中讨饶话语刚要出声,一道血痕便从胖皇帝的颈部显现,细密的血珠慢慢渗出。
“啊啊嗬嗬——”
牧屿也没心情欣赏胖皇帝的丑态,转身便要离去,众臣噤若寒蝉,不发一言,唯有一老者踏步而上,敢从牧屿身旁经过。
牧屿斜瞥了一眼,便出了大殿。
闻太傅跪坐在胖皇帝身前,此刻胖皇帝还未气绝,他一手捂着脖颈,一手扯着闻太傅的衣袖,气息急促,眼神恳求。
闻太傅不发一言,骨节分明的老手抓起胖皇帝逐渐冰凉的手将其摊开,手中玉笏慢慢拍下。
“啪!”
胖皇帝愣愣看着,眸中清明渐起,捂着脖颈的手缓缓放下,低下了头。
“嗬师——嗬嗬错了——”
胖皇帝说完,便倒在太傅怀中,太傅抚着皇帝头发,点了点头,鲜血从嘴角溢出,含笑沉下了头。
“黄泉路遥,臣陪陛下一起走。”
……
苍翠竹林中,十二名风姿翩然的男子围着一位盘膝打坐的老者散开,谈笑风生。
风过,竹林沙沙作响。
“他回来了。”一位模样清朗,身着青衣的青年开口,众人随即看向远处来人。
牧屿此时褪去一身银甲,身着麻布灰衣,头发用褐色的头束草草绑着,与一般的村夫无异,只是这俊秀面貌与脱俗的气质显得不像凡人。
他持着银枪背着包裹走到众人身前,单膝下跪,恭敬道:“小子牧屿见过各位仙长,感谢诸位大恩,牧屿此生难以为报,今后各位仙人若有难处,牧屿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打住,先前讲好的,只要成了我们的十三师弟,便是这天下共主,我们也可为你挣来。”一锦衣男子跨步而出,手中纸扇拦住牧屿下跪的姿态。
牧屿脸上愧色更深,将银枪双手递交身前,道:“仙长大恩,只是此事还须禀告双亲。”
一旁冥思打坐的老人缓缓睁开双眸,平静道:“与我们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吧,世事因缘际会,我等不会强求。”
牧屿闻言,沉默一会道:“恩怨已了,牧某唯愿安得一隅,与家人相伴,了此残生。”
“你这小子才十八岁,年纪轻轻就想着了此残生了?”锦衣青年嘴角抽搐,摇头晃脑,最终只能化作一声不甘。
“白瞎这好天赋了。”
牧屿头低得更深,他有天分又年轻,十数年来苦练勤修,寒暑不易,人间武道已至所知巅峰,若踏上仙途,仙道顶峰之景未必不能一观。只是心中已有挂碍,每每想到在登山途中,回首望去,那一家人望着自己那平静而温暖的笑容,他便觉得自己挪不动步了。
他们是自己漫漫雪夜中好不容易寻找到的一盏暖灯,他只想守着他们,陪着他们慢慢老去,然后熄灭。
老人静静看着牧屿那归于平和的神情,点头道:“尔已寻到自己的道路,我等教不了你什么。既无师徒情分,那便罢了。”
“师父!”锦衣男子不甘地喊了一下,最终也只能嗟叹一声,拂袖背身。
“多年后,三师兄望着又一位十三师弟的候补人选,突然回想起今日之景,心中遗憾更甚:年少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是他的影子。”
一蓝衣青年附耳另一红衣青年,轻笑调侃。三师兄脸色僵硬,回身阴冷冷笑道:“十一,回家我请你吃竹笋炒肉。”
十一脸色难看,红衣青年则努力憋笑,三师兄又温和笑道:“小十二,你也一起来。”
小十二目瞪狗呆,手指着自己,刚要辩解几句,牧屿将银枪递交到三师兄身前,道:“拓跋师兄,此枪?”
三师兄纸扇抵住牧屿的手,道:“枪名沥泉,善待即可。”
牧屿对这杆银枪甚是喜爱,一上手便仿佛多年老友一般,而且这些仙长都是潇洒肆意之人,多番推辞,恐惹不快。
“仙长大恩,牧屿难忘。只是牧屿心中有一疑惑,我听闻宗门收徒都会广为宣发,设下考验,仙长们想要再收一名徒弟,为何不广邀天下,以仙长们的能耐,天下英杰必将纷至沓来,从中选出一位不是更好。牧屿僭越之言,请仙长恕罪。”
三师兄摇头解释道:“我们宗门比较特殊,每一代只会收十三个徒弟,比起天赋实力背景,更讲究因缘际会。”
此时,老人身旁一直默默无言的冷面男子突然出声道:“因已经有了,师父。”
老人点了点头,道:“嗯,也是时候了,牧屿,既然是你提出的,那便由你来决定我们招收徒弟的地点吧。”
三师兄闻言,神情惊愕,看了看牧屿,又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和大师兄,低头沉思一会儿,对着牧屿点了点头。
牧屿见此,也不做推辞:“既然仙长吩咐,那小子便斗胆请诸位前往大楚王城招收弟子,小子也好尽地主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