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刘年又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小,刚才大队里送来了两封信,还有这两个大的信封,她说是杂志社送来的,你看看是不是你写的东西发表了?”
刘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迎着孙长玉充满期待的目光,他欣喜的伸手接过来,但只是看到随信送来的大信封中所装物品的大小样式,他就已经能确定下来。
他马上高兴的冲她道:“奶奶,发表了!”
尽管送信过来的时候对方也问了这个问题,孙长玉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就推说不懂,但心里却希望真的发表了。
现在从刘年口中得到了答案,她不由惊喜的道:“哎哟,真发表了呀!”
她又怕他看错了,又赶紧催促道:“你快拆开看看!”
刘年顺从的答应下来。
拆开信封,每封信里果然是一张汇款单和一页纸的简单回信,另外两个大信封里则是两本样刊,一本新青,一本意木。
“没错,确定发表了。”
“奶奶你看,这是汇款单,这是样刊。”
对刘年来说,他更注重稿费和哪家杂志发表的,但孙长玉却小心的拿着那两本崭新的样刊,爱不释手。
“小,你发表的作文在哪里?”
刘年拿过去翻找,又被她嫌弃不小心,生怕他给弄脏弄坏了。
等他找到发表他的文章的那一页,虽然她并不识字,却还是眯着眼一直盯着看。
刘年笑着看着她。
想着她果然对他写的文章能发表而高兴。
另一方面,他也注意到了她看东西时要眯着眼。
这让他意识到,她这时候应该就已经得了老花眼。
他心中一动,先扫了眼两张稿费单,然后笑道:“奶奶,您看这是稿费单,一张63块4,一张37块7.”
“明天您和我一起去取稿费吧?”
他要说带她去验光配镜,她肯定会拒绝,但把她带到地点再说,应该会相对容易一些。
孙长玉却只把注意力放在稿费上面:“啊,这么多呀!”
“好,好!”
她接过两张汇款单看了两眼,然后喜不自胜的道:“你爹说什么都要供你读书果然没错,就凭你会写作文就饿不着。”
刘年有些无奈,先附和了一句,又重新提道:“奶奶,这是我第一次领稿费,明天您和我一起去领吧。”
孙长玉却摇了摇头:“我去干什么?我又不会骑车,天又这么热,你自己去吧。”
刘年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去的话,得让他骑车带着,说天热只是托词,更多的是不想累着他。
他想的则是,现在天气这么热,坐自行车后座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体验,让她跟着去确实也是受罪。
而且,他回想了一下,前几天缝棉被她自己还能较为轻松的穿针,说明老花眼并不严重,对日常生活影响有限,倒不如找机会租辆包辆车,或者有其他类似的机会再带她去。
他也就没有再坚持。
孙长玉则问起了另外两篇稿子:“你当时不是写了四篇吗?”
刘年倒是并不担心。
其实,这两篇稿子这么快过审,他感觉才是意外,毕竟投稿的又不他一个人,但这两篇能发表,说明质量水平都是过关的。
那么,剩下两篇过审应该也没有问题——要是等一段时间还不能发表,大不了就再寄给发表的这两家。
既然已经发表过了,同样的风格再发表的就容易多了。
当晚,孙长玉特意弄了几样贡品,焚香烧纸,和刘年一起拜祭了刘大成和金振香两人。
次日一早,刘年又趁着凉快出发去了县城。
其实,他们乡里就有邮局,单纯取稿费并不用跑那么远。
但是,这次取了钱他还想给孙长玉买一台收音机——她喜欢听豫剧,有了收音机平时就能听听戏什么的。
另外,他也准备去见一见冯盛怀。
两人初次见面就结下了不错的关系,他自然想维持下去。
为此,他还带来了一份样刊。
这是提前和孙长玉说好的。
如果是别人,她肯定舍不得,但听说是送对他有帮助的退休的老师傅,她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冯盛怀对于他来看他也感到惊喜。
等刘年拿出装在原信封的那本样刊,他更是喜出望外了:“这么快就发表了?”
刘年笑道:“暂时只发表了两篇。一本样刊我奶奶留着,这本就送给你了——你毕竟也帮了忙。”
冯盛怀笑得合不拢嘴的道:“送给我?我也没帮什么忙——这怎么好意思?”
刘年看他开心的模样,心里也高兴:“你要不帮我查缺补漏,让文章更严谨、更专业,那些编辑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眼看上。”
说着话又拿出两张特意换的崭新的五块钱递了过来:“稿费加起来101块1,你帮了忙,付出了劳动,好处也应该一起分享——就是您不要嫌少!”
冯盛怀看他的眼光愈发欣赏,但还是摆手道:“有这本样刊就够了!钱你拿着吧,我不缺这点钱,它对你应该更有用。”
刘年却还是把钱放到了他手里,道:“我专门换的新钱,你可以拿它当书签,这也算是咱们友谊的见证。”
冯盛怀这次心中则感动了。
加上刘年这会儿又带来了两篇新稿子,他自己这几天读《西游记》也有些感悟,两人一起探讨了一会儿,然后说什么也要留他吃饭。
刘年本来还想早点回去见蔡芬,挑瓜报肠,现在则只能往后推了。
吃完饭,又继续喝茶聊了一个多钟头,冯盛怀才舍得放他离开。
刘年挥手离去,看着他送的那套精装版的四大名著和两斤香肠,又不由感慨这时候人与人之间还难建立简单而真诚的情谊,放在后世却是很难了。
这次他的运气更好,直接搭上了去他们乡里的三轮车。
回到家里,他先讲了书和香肠的来历,然后才拿出来买的那台德声牌的收音机。
孙长玉一方面嫌他花四十多块钱买收音机,又不能吃不能干活用的,另一方面也是担心他养成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当时就沉了脸。
刘年自是了解她的想法,他也在打算买之前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其实就是把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讲出来,比如当孙子的赚的第一笔稿费自然要孝顺她这个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长辈,他在外面上学挂牵她,想让她平时听广播解解闷,等等。
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
见他如此懂事,她尽管还是心疼钱,但也舍不得让他担心。
刘年则又借机打开收音机,找放戏曲的台。
现在是广播最辉煌的岁月,他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台,正巧播放的还是黄爱菊老师的打金枝。
“在宫院我领了万岁旨意
上前去劝一劝我的驸马儿
劝驸马再莫孩子气
国母娘我疼女爱婿都是一样的
我的女不拜寿是她无礼
你不该在宫院打金枝
你打了金枝国母不怪你
为的是你父功高保社稷
你父功高封王位
俺才把金枝儿许你为妻……”
黄老师的演唱吐字清晰、以情带声、声情并茂,这段唱段称得上《打金枝》这出戏最经典的唱段之一。
听着她的演唱,孙长玉的脸色终于和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