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没有去找其他神明，她在忙着整理思绪。
她已经被冰封了一万年，如果宋时远没有触摸那块冰，她还会继续这样下去。
她去了其他四帝的宫殿，最后在五元殿门口驻足，这是他们曾经商议政事的地方，如今已然成了废墟。在愿神没有出现时，五元就是五帝。
“五帝”指的是天神，瘟神，战神，花神和运神。他们当中，战力最好的就是战神，最终却落得一个死于异乡的结局。花神虽然不会舞刀弄枪，可她召唤出来的花花草草，也可以致人死亡。但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不会打架，也让其他神减少打架。用她的话，就是神爱世人。
那时候，战神问她：若有极恶之人，该当何？
她说：善，非愚善。
瘟神爱世人，在位的时候经常去各个城邦治疗因为瘟疫受苦的百姓，主要对付敌人的方式，就是各种毒药。而她，只要来自天上的，都能成为她的武器，不过大多是雨雪。运神是最不擅长战斗的，但他的运气够好，那些敌人一般不是被队友误杀，就是被马踩踏。
大概也是和运神相处久了吧，他们身上的运气也意外地好。比如她想吃野味的时候，就趁着他们都不在偷偷去野外，竟时常发现刚死了不久的鲜有人猎杀到的稀罕物。
至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六帝......
是最没有地位的一个，五元也没有人愿意同意她踏入五元殿。所以，因为其他殿都有保护，她无法下手，五元殿才会变成这幅样子么？
对于那些外来者，她不会动手，也根本不需要她动手。为什么游戏还会再次开启？为什么这个由幻想构成的世界在创造它的人死后还能存在？
她要赶在那个人实现目的之前弄清楚一切，然后回家。这是创世许给她的承诺。
所以，玩家必须死。想要保下他们，除非他们留在斯塞纳尔。换句话说，五元归位，重新掌权。
突然，她感到身后有一阵杀意。身体已经先做了行动。她闪到了那个人身后，打算放几个冰锥，却发现自己使不出神力。但她没纠结很久，很快一只手掐住了那人的脖子。
御卡格纳转了转眼珠，想到她们没见过面，迅速装成一个普通孩童：“好痛...你放开我呜呜。”
小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天神冷下脸，把她甩到地上：“呵，我是睡着了不是死了，脑子还在。普通孩童根本不会来到这里，你和天神殿门口的人是一伙的？说！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
那帮人在她出来的时候就想对她动手，但为首的被她一脚踹下楼梯晕过去了。其他人也想下手，但因为为首在她手上，不敢轻举妄动。但下一秒，天神就跑了。那个时候她就发现自己没了神力，但因为以为是刚醒来的事，如今她发现，体内竟一丝神力也没有了。
堂堂神明变成凡人，呵。
御卡格纳大口呼吸了几次，站起身，“我来，只是想劝告你一句。天神，别多管闲事。你不是会预演吗？那你看看，这批玩家的结局怎么样？万年前你和他们杀了创世，如今还想杀了主神么？你和战神的神力早已被剥夺，放在一个你不可能到达的地方。你真觉得主神会对你没有忌惮？！”
天神嗤笑着抱着胳膊：“所以你的意思是，主神又一次开启了游戏，是为了彻底杀了他们，哪怕是牺牲了整个斯塞纳尔？荒谬，胡扯，无稽之谈！没有天神，斯塞纳尔就没有庇护，难道是那个...”
她突然想到了极，放松的神情又变得严肃，死盯着御卡格纳的眼睛。御卡格纳打了个寒颤：“你猜对了。”
所谓“人造神”，居然真的是“神造神”。
这是五元早就想到的事情。但愿神是主神的产物，他们没有想到。当时他们都认为是创世作为。
“您以为，主神不知道宋时远就是南王么？或者说，运神。”
天神看出来了，这是一场针对所有天选之子的局。天神之子，真是讽刺。自认为的幸运，竟然的灾厄。想必他们还抱着幻想回家呢。
天神抱着胳膊：“你想说什么？”
御卡格纳拍了拍手，发出一声爽朗的笑。
“我喜欢您。作为愿神的附庸，我还是那句话，不要试图干涉极的一切做法，您可以让五元重现于世，但也只能止步于此。创世向您承诺过杀了玩家的好处，对吧？但您并不是最终的boss，就算您放他们离开副本，主神也不会允许。人嘛，不能太贪心，不然，会一无所有。”
“你在威胁我？”
“不敢，您依旧是天神。”天神是最重要的一张牌，在她发挥作用之前，御卡格纳决定保住她。
“我有个问题。”
御卡格纳心情很好，所以很爽快地同意了。
“「主神」，可以被杀死吗？”
御卡格纳难得一脸难以置信：“怎么，被冰封一万年脑子没了？”
“不可以，因为「规则」不允许，「规则」就是「限制」。”
天神又沉默了，转身离开。
御卡格纳感觉她又要搞事情，但想到她已经不复以往，又松了一口气。
再者，就算她真的干了什么，主神也绝不会放任不管了。不过天神马上堕魔了，也构不成什么威胁，能把那帮天选之子杀了最好，就像万年前那样。
天神打算先找到宋时远，那个传送门被她做了手脚，她知道他在哪。
彼时，江姬柚正在逃命。一帮归无军在后面追她。
“我快跑不动了，他们都不累的吗？！”江姬柚骂骂咧咧跑进了一个学院，发现归无军没有进来，甚至身子还在发抖。
“哈哈哈哈，怎么，你们...你们也跑不动了吗！”
江姬柚正打算笑他们，却见一个人指向写着校名的位置：孰鸠。
那个已经成为死寂之地的学院。江姬柚不笑了，她缓缓转身，看见一片血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想出去，但校门可进不可出。于是她指着归无军：“你们不是要抓我吗！快抓我！”
归无军：“......”
“江小宗主，我们是要抓您不错，但我们认为，在这里等着您完成副本更为明智。”
换句话就是，你别以为我们和你一样看见什么地方都去，我们也有脑子。
江姬柚气急：“不进来，我就祝你们下一次考核不及格。”
归无军众人身子僵住了。他们每个月会有一次考核，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就死。
好恶毒的诅咒。
“不管您说什么，我们都不会进去的。不合格，我们还能借花重生；但如果我们进去，就是化片刻为永恒。”
斯塞纳尔人，死后会变成一颗种子。如果把种子种在生前的家中，下一世还会投胎到这里，外貌和性格不会有任何变化。但花有花期，为千年到万年不等。而他们一般在六千岁就会自然死亡。
江姬柚指着那个两次都怼了她的人：“我记住你了！我要去参你一本！”
“江小宗主，不妨出来再说？”
江姬柚感觉自己更生气了。但她没有怼回去，因为副本开始了。学院变成之前的样子，看着和万年前没有区别。虽然她没见过，这应该是又一个万年。
而且，应该是斯塞纳尔东部，斯塞纳尔东西部是截然不同的建筑风格和生活方式。
西部更偏古代风，东部一直在向着现代化迈步。
和她现实中的学校风格很像，但这个学校更大，也更漂亮。
这里是西部，但是学院是东部风格……毕竟是回忆，有差距也很正常。
“乖，下次别了。”
她变成一个学生，正在打算看看校园时，后面有人叫住了她。起先她没意识到叫的是她，但下一秒就有一个学生走过来恶狠狠拽住她的头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怎么，现在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了？”
她的身后传来无情的嘲笑声。
江姬柚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但因为小学老师教过有事找老师，她还是打算拿老师压他们。
“你们这么嚣张，不怕我告诉老师吗？”但发出的只有啊啊声。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那句哑巴是什么意思。
“哎，你们快看，哑巴说话了哈哈哈哈。怎么，忘记自己是个哑巴了吗？”那个拽着她头发的人一边笑，一边扯着她的头发走，这个动作让江姬柚变成一个被拖行的姿势。
好痛。她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
“潇姐，她哭了哎。”被叫潇姐的女生回头甩了她一巴掌：“怎么，怕了？”
江姬柚注意到那女生没出声，也没还手。她不太理解这种行为，虽然她在斯塞纳尔待了万年，但大部分都是在锦天府，或者天神殿。心智上还是个七岁的小孩。
“周诗雨，你心疼她，你就替她受着，怎么样？”马潇潇拿出嘴里吃了一半的棒棒糖，粘在周诗雨头上。她还是没还手。
“潇姐，我错了。”周诗雨眼里透露着惊恐，跪下来往自己的脸上甩了好几个巴掌，声声清脆。
像条任主人使唤的小狗。江姬柚这般想着，就看她停下手，讨好般的看向马潇潇。
应该要开始欺负她了吧？
但是没有，马潇潇把她甩到地上，她揉着被头，就看见那个叫周诗雨的女生被她拽着头发：“我让你停下了吗？”
然后是几声更响亮的巴掌声，周诗雨的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仔细一看竟也是个美人胚子。
这么漂亮的人，为什么会选择欺负别人呢？
但很快她想明白了，她看向马潇潇。
是因为不欺负别人，自己就会被欺负吗？
可为什么，不好好相处呢？难道人与人必须这样才能建立盟友的关系吗？
她不懂。那个人从救了她开始，就在告诉她一定要对这个世界心怀善意。那他们呢？
上课铃响了起来，马潇潇放开了她，然后恶狠狠瞪了江姬柚一眼：“哑巴，下课再收拾你。”
周诗雨看了她一眼离开了。那个眼神带着怨毒和悲伤。
江姬柚不懂，她做了什么错事吗？
她没去上课，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个教室。她在操场上走，然后去了看台。这里很高，风景也很好。
这个副本的任务，是什么来着？她忘记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秋天的风带着凉意，她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取暖。
“那个...”
过了很久，她出声了。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滴在校服袖子上。她想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她放下袖子，就这样吧。
“...我不跑了，我跟你们走。你们能不能...带我出去啊。”
好像外面的世界，也不是很好玩。她有点后悔跑出来了。
她叹了口气，躺在地上看天空。嗯，天空很蓝，那她就原谅这个世界吧。
风轻轻掠过她的脸颊，她像只猫一样舒服地眯起眼睛。
不知道睡了多久，但她是被一阵声音吵醒的。
“江姬柚，你敢逃课在这里睡觉？”周围有很多大人，也有学生。说话的是一个女人，不是很好看，但很凶。
她张嘴想解释自己找不到班级，但女人听见“啊啊”声似乎更烦了：“闭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哑巴吗？”
江姬柚有些被吓到了，唯唯诺诺没有出声。
女人把她拽起来：“周诗雨说你打的她，马潇潇也作证了。你有什么话说？”
江姬柚茫然地看向周诗雨，马潇潇正在她身边安慰她：
“没事了，老师会为你做主的。”然后又和女人说，“熊老师，江姬柚打人真的好吓人啊，她不会有什么精神疾病吧...呜呜呜，老师我好害怕，你说是不是啊诗雨。”
江姬柚的视角正好能看见马潇潇掐了周诗雨。
“对老师，我...我好害怕...我不想活了......”
周诗雨偷偷看马潇潇的神色，见她满意才松了口气。
不是这样的。江姬柚摆摆手，想说什么，又闭上嘴了。
“怎么，马潇潇一个好学生还会说谎吗？江姬柚啊江姬柚，我以为你只是残疾，所以可怜你想把奖学金名额给你，可你怎么能欺负同学呢？”熊霞失望地摇了摇头，然后对一个人说：“主任，您也看到了，这学生实在不该得到这个名额。而且她大概是因为自己是哑巴，所以心理扭曲了。我提议把这个名额给周诗雨同学，然后让江姬柚退学，怎么样？”
“我们学校，确实不欢迎这样的刺头学生。”
江姬柚眼泪又流了出来，她着急地开口，但声音却像磨什么一般，刺耳。她没有管嗓子的不适，她只知道自己不能退学。好不容易有了上学的机会，她连课都还没听过......
“老师，马潇潇成绩比我好，我觉得...她更适合这个名额...”马潇潇拍了拍她的头，像是在夸她干得漂亮。
“而且老师，我觉得...这个处罚对江同学来说太重了...我愿意原谅她，希望老师不要让她退学。”马潇潇又拍了拍她的头。
江姬柚愣愣地看着周诗雨。她不太明白，这是真心还是假意让她留在学校。
而主任呢，见缝插针。对校长说：“校长，依我看，给江同学记个大过，然后写三万字检讨，在升旗典礼上读...哦不，我忘了她是哑巴了，不好意思。”
校长思考了一下：“读检讨确实不妥，但必须罚。记过，然后就写完检讨把检讨交给这个...周同学，如果周同学同意，这件事就这样了。江同学承担不起医疗费，就让她在周同学好起来之前照顾她就好了。心理检查，也要有。”
主任点头，看向江姬柚：“听明白了吧？好好照顾周同学。学校不让你退学已经是仁慈，如果你再欺负同学，你就离开学校，不用再回来了。”
江姬柚连忙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主任让熊霞带学生回去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