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渴吗?”李雅萱拿出矿泉水小心地喂给曾智轩。
水涌入曾智轩的身体,像是给植物浇水,令他恢复了些力气,头脑逐渐清醒,眼睛越发明亮。
李雅萱笑着问道:“你现在饿吗?我刚好到楼下买了碗粥。”
曾智轩接过白粥,重口的味道令他皱了皱眉,思考起谁会在粥里加芥末、白醋和黑人牙膏?
他低头翻了几勺,这的确只是最普通的白粥,连一点肉沫都没有。
“里面放了什么吗?”他还是问道。
“什么也没放啊。”李雅萱摇摇头。
“你尝尝。”
李雅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尝了口表示,“就普通的白粥味啊。”
“是吗……”曾智轩不再作声,继续吃了起来。
伊蒂丝平时吃东西就是这种感觉吗?他想。
纸壳碗很快见底,曾智轩仍旧没有一点饱腹感。
要喝血吗?
还是说……
“稍微恢复点精神了吧?”李雅萱问。
“嗯。”
“那么接下来我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为什么要问我?”
“你是当时离那只化身最近的人之一了,有些情报可能只有你才知道。”
“已知的目击者要么疯了要么死了,你作为目前唯一精神正常的目击者,是我们了解那只化身的唯一途径。”
唯一精神正常的目击者……
“队长一定做了很多,才让你在那场灾难中身心无碍,所以……”
对讲机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这时响起,打断了李雅萱接下来要说的话。
“洪城路遭遇三只2级化身,已有两名队员受伤,申请附近的其他小队成员支援!”
“看来我得先离开一会了,你别一醒来就乱跑哦。”李雅萱收拾着东西,嘱咐好曾智轩后匆匆离开。
没有理会对方的叮嘱,曾智轩简单回顾了那个怪梦后就下床走出病房。
“回去吗……”
来到医院大厅,熟悉的酒精味钻入鼻腔,时隔半月,大厅里依旧挤满排队挂号取药的病人,众人的体温压的开着空调的大厅都变热不少。
不知多久没来过医院的曾智轩左右环顾着如此景象。
这些人都是因为那只化身……
他来到服务台,询问道:“请问,伊蒂丝在哪间病房?”
“伊蒂丝……”护士一边翻找,一边询问,“你和她什么关系?”
“……”曾智轩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姐弟。”
“她在重症监护室病房,下午三点到四点才能进去探视半小时。”护士看了看手表,“现在才早上九点。”
“告诉我病房在哪就可以了。”
“现在只能在门外看看,不可以进去哦?”护士撇了眼曾智轩。
曾智轩点了点头。
“对了,能借个发圈吗?”
跟随护士离开大厅时,扎好马尾的曾智轩听见一句无奈的哭喊——“我没钱啊,你们别救我了,让我死了吧。”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父母说砸锅卖铁也要救他的事。
他想做些什么,可回过神来已经错失了机会。
过道上,他向护士打听,“每天因为化身来这的人多吗?”
“很多,几乎每天都有几百个因为化身受伤的。”护士随口抱怨道,“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化身就好了。”
护士的回答让曾智轩愣了愣神。
“就是这里了。”护士停下脚步。
曾智轩转头,从门窗中窥见病房里身上插满一堆管子的伊蒂丝,巨大仪器上不断波动的数字就是她生命的折射。
他站在门口,无声地看了许久。
回到自己的病房,他翻找着床头柜,果然从里面找到了自己的手机、钱包等随身物品。
他带上这些,走到医院外的人行道上,望着四周,远处有一家蛋糕店,于是他向那里走去。
“你好,有草莓蛋糕吗?”曾智轩走进店内,向店员问道。
“不好意思,最后一个蛋糕已经被这位先生买走了。”店员做了个指向性手势。
曾智轩看向一旁,那是一位穿着病号服的单臂男人。
男人打量了一下同样穿着病号服的曾智轩,把蛋糕放回前台,问道:“能切一半分给他吗?”
店员接过蛋糕,利落地一分为二,重新打包好后递给两人。
“谢谢。”曾智轩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块给男人。
“不……”男人刚想拒绝,却改口收下,“嗯。”
两人一起从甜点店里出来,男人突然开口,“你也是从青山湖区转到那家医院的?”男人下巴挪了挪,指向曾智轩刚走出不久的南仓市人民医院。
“嗯。”曾智轩应了声。
“我女儿现在还在医院治疗,一直吵着说要吃草莓蛋糕。可光是治病钱都快掏不出来了,哪来的钱买蛋糕。”
“但实在坳不过女儿,所以就跑过来了。”
“这蛋糕比我想的要贵不少,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
也许是曾智轩沉默寡言的表现和在青山湖区同样的遭遇,让男人觉得找到了一个能够共情的树洞,于是向外倾诉,释放着生活的压力。
他想从口袋里掏烟,但仅剩的一只手拎着蛋糕,动作变得十分别扭。
曾智轩帮他从口袋里拿出烟递到嘴边点燃。
“谢了。”男人推了一根给他。
“我不抽烟。”
“不抽烟也好,能省下一大堆钱。”男人自嘲地笑笑。
“单纯对抽烟没兴趣。”
“说说你的情况吧。”男人吐了口烟圈,也想听听曾智轩的倾诉。
“我姐姐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不省人事。”曾智轩简短地说道。
比起妻子,姐姐对他来说是更容易说出口的词。
他认为自己还没有自称伊蒂丝丈夫的资格。
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男人听后沉默了会,开口道,“我口袋里还有几张十块二十块的,你拿走吧,我只收一半的蛋糕钱。”
“……”曾智轩看着露出口袋的男人,沉默不动。
“这种时候不能这么死要面子。”男人劝道,“现在你觉得一百块不痛不痒,但到你姐姐缺钱治不起病的时候,十块钱你都会觉得多。”
曾智轩没有多说,从钱包里拿了张银行卡给他,“里面有十万,密码写在背面了,你拿去用吧。”
“……”男人有些愣住,没有搞清状况。
曾智轩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夫长系列黑金签账卡,以此来证明自己没开玩笑。
这张卡最早是1999年阿美莉卡运通在英吉利斯发行的签账卡,持卡者多为各国政要,亿万富豪及社会名流。
该卡只由美国运通邀请办理,不接受任何申请。
和本国银行合作发行的信用卡不同,伊蒂丝作为1999年第一批被邀请办卡的会员,持有的是真正的无额度上限的黑卡。
黑卡,这个词比起什么百夫长系列签账卡要更为大众知晓。
只看颜色和卡上印着的头像,男人也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他愣住了,烟头从嘴里掉了下来。
到他反应过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眼前是一个什么样地位的人,而自己又应该怎么做。
他放下蛋糕,窘迫地接过了那张银行卡,缓缓下跪来表达自己的感恩。
“真的,谢谢你……”他颤抖地说道,脑中满是得到十万后治好女儿,家庭重回日常的美好景象。
曾智轩默默地看着这个男人下跪,没有丝毫劝阻的意思。
他不喜欢劝阻别人做想做的事,也并不觉得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认为既然被帮助者想要表达感恩,那么帮助者就不应该拒绝,这才是一个正常的过程。
拒绝感恩,将自己的善行归于顺手或不足一提是毫无意义的陋习。
因此,曾智轩接受了男人的下跪,这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