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哭泣声。
瞧着父亲就那么静静的躺在石崖上,南宫钰顿时把持不住,泪失禁了。
这才几日没见,父亲竟憔悴成如此模样,一身青衫凌乱不堪,一脸污浊,原本因养尊处优浑身白皙的肌肤也染上了淤青,等等...
除了...那一块儿,怎么红彤彤的?
刚才战斗时,猿猴都已经跑回了山洞,现在四下无人。
南宫钰又上前尝试性的喊了几声。
可无论她怎么叫喊,南宫瑾也没有回应,只见他面如死灰,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这可把南宫钰急坏了。
“小姜道长,我父亲...”
姜水摆了摆手,轻声道:“南宫大人,既然醒了,就睁眼看看这世界吧。”
“这世界太脏了...”
南宫瑾嘴唇微微颤抖,声音细若蚊蝇。
良久。
“唉...”
“老夫愧对圣上,愧对祖宗啊。”
南宫瑾坐起身来,幽幽叹道。
“可身上还担着担子,想死倒也死不了,哈哈哈。”
南宫瑾模样有些潦倒,声音中却夹杂着三分癫狂,像是看破了大喜大悲。
“爹...”
谈及生死,南宫钰拼死忍住泪水喊道。
“哎,南宫大人不必如此伤怀。”姜水淡淡说道,“这里的事,只有小道与你父女三人知晓。”
“南宫大人,你也不想...”
“哦不对,我们两极观身为修道之人,除了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外,嘴巴也是相当严的。”
南宫瑾闻言惊喜,“小道长,此话当真?”
堂堂县令被绑了三天,城里非但没有闹得沸沸扬扬,反而几乎无人知晓,惊喜过后,一时间又有些落寞伤怀。
不过总归是万幸,文人最重风骨与名声,这才是南宫瑾命门所在。
见事有缓和,南宫钰急忙说道:“爹,这是江淮镇两极观的小姜道长,女儿正是求得了观里师傅的帮助,才能斩了妖兽,将你搭救出来。”
“除此之外,小姜道长人品过硬,性格伟大,长得又帅,他还让我骑...他的马...”
南宫钰越说脸越红,头渐渐低了下来,声音渐小。
南宫瑾看不破不说破,只是笑吟吟站起身来,抚了抚长须,又感觉背后有些凉阴阴的漏风,随即将身上青衫扯下来,系在腰间,遮蔽住关键部位。
“多谢小姜道长救命之恩,刚才是老夫失礼了。”南宫瑾正了正身子,作揖答谢。
“哎,大人不必多礼。”姜水客气道,伸出五指的手掌摇摆不停,一直在挥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南宫瑾是老江湖了,登时明了,但他并不清楚女儿当时开了多少钱的价码,想来请了这么一位仙师代价必不会小,他小声问道:“钰儿,小姜道长除一次妖如何收费?”
“想点小姜道长的话...可贵了。”
当初他们并未谈拢价钱,南宫钰也并不知晓要给多少钱才合适,只是瞪大着眼睛有些期待的望向姜水。
南宫瑾也是一脸期待。
姜水一脸礼貌的微笑,伸出五指的手掌还在挥着。
“嘶!”
五千两,有点小贵,南宫瑾如是想道。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南宫瑾为官十数载,自认有些文人傲骨,算是个清官,但也懂得和光同尘的道理,因此工作之余也捞了些油水,有点小金库,可一次性拿出五千两还是相当困难的。
难道这就要把女儿许配给他?
不行!那不成卖女儿了!
他一张老脸反正也丢的差不多了,不在乎多丢几分,随即梗着脖子道:“小姜道长,我父女二人一路颠簸,跋山涉水才来到江淮镇,身上银两也所剩不多,这最后的酬劳我们可能只能给到你...”
“五百...”
银两二字未出,姜水登时不乐意了。
“不行!”涉及到双极观生死大计,姜水有些激动,“南宫大人,五百文太少,至少也得五钱银子。”
时下,居民的购买力并不稳定,一两银子大约能兑换到1000文至1500文铜钱。
五钱银子也就是500文至750文之间。
“啊...?”南宫瑾也懵逼了,一脸错愕。
江淮镇这边消费这么低么?
“您是说五钱银子?”他一脸疑惑的问道。
落在姜水眼里,却是以为南宫大人是在肉疼五钱银子,“实在不行...少一点也是可以的。”
“小姜道长高硬。”南宫瑾当机立断,竖起大拇指,忙从女儿荷包中取出五两银子递了过去,生怕他反悔。
接过银子,足足多了十倍,姜水喜笑颜开,“南宫大人又高又硬。”
两人哈哈大笑。
都很开心。
......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姜水一路护送二人至江淮镇外,便离去了。
到了城门口。
嘿!您猜怎么着?
那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啪啪啪作响。
凑近一瞧,城门口来得大多是本地居民,其中女儿家居多,正夹道欢迎南宫瑾新官上任,惹得一阵花枝乱颤般的骚乱。
镇上都在传,这新上任的青衫儒士南宫瑾,鬓发虽苍,却颇有才华,如老酒般更显醇厚韵味,所以大多自发前来一睹尊容。
在下山前,南宫瑾略作清洗了一番,没有换洗衣物便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虽有点点斑白皱纹,却依稀可见少年时清秀俊朗面容,他一震衣衫,雄姿英发,昂首阔步,颇有一幅狂放恣意的书生豪气。
尽管腰间缠着一袭青衫,身上仅着白色内衬,但落在人们眼里更显得狂放不羁。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咚咚。”大鼓齐擂了两下。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咚咚。”大鼓又擂了两下。
你方唱罢我登场。
少顷,人群之中又走出一群人。
为首一人身着官服,身后跟着四位锦衣老者,皆朝南宫瑾拱手行礼。
“南宫大人,下官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说话之人名叫黄书,是江淮县丞,也就是仅次于南宫瑾的二老爷。
他分别介绍身后江淮县四大家族的代表,分别是王赵吴郑四家。
南宫瑾一一致意,到地方开展工作离不开这些豪绅阶层,“黄县丞有心了。”
“南宫大人千万别这么说,下官简直快要无地自容了。”黄书一脸焦急,随即与南宫瑾小窗私聊,“今个儿申时,下面差官才来报,说县令大人被洞芒山妖猴捉了去,我一听,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啊。”
“一怒之下便将那人打杀了。”
“万幸的是,未到酉时,终于在城门口瞧见了大人。”
“实在是老天保佑啊。”
南宫瑾一听,场面话,纯纯场面话。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就算是州里府台大人下个月突然暴毙了,又关他们这些地方豪绅什么事?
还不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与老妖猴作对?对他们来说,那才是个死字。
他初来乍到,没有自己的班子,并不想追究衙门办案不力的事情,安抚般的拍了拍黄书紧张的小手。
“就算真有这么回事,也不过是去洞芒山住了几日,并无大碍。”
“黄县丞不必放在心上。”
“有圣上保佑呢。”
两人笑意晏晏,一切尽在不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