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悟楼距离明灵宫并不算远,因为同属京城的“顶级”场所,自然同气连枝。
“少家主好,您楼上请!”
刚一进门就有人给太叔情问好,并且引路。想必是之前就有人先行一步,过来打招呼了。
太叔情也没有应声,带着一行人直接上了二楼雅间。
静悟楼乍看上去是一家对外营业的酒楼,但其实在都城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太叔家私人宴请的场所。
平时也只有其他家族的人会来这里“借用”。
当然念生他们的身份也足够“使用“这里了,只不过平时都是学堂皇宫两点一线,并不在外走动,所以这也是第一次来。
“方才人多眼杂,不便行礼,在这里给殿下补上。小女子太叔情,给二殿下、三殿下问安。”
进了雅间,还未就坐,太叔情就先补了礼。施悦也是微笑着跟太叔情一起补上。
“不必客气了,在外面大家都随意一点。我跟妹妹都受过太叔家主的授课之恩,所以不算生疏。”
看着满桌子的酒菜,也证实了刚才有人先来布置的猜测。
又向施悦说道:
“我跟令兄在学堂关系也是极近的,所以大家都随意一点就好。”
施悦和太叔情相视一笑,太叔情回话道:
“那这次就算作久别重逢如何?我在这里也算是半个主人,便负责张罗了,二殿下勿怪。”
才刚就坐,施悦就说到:
“二殿下家兄常常提起您,也说过很多次您在学堂里的才思,小女也想请教,二殿下对于“经义”为何有如此惊世骇俗的解读的?”
“刚刚还说随便一点,也别二殿下的称呼了,既然大家年龄相仿,也都还未到能走出学堂的年纪,索性就称名字就好。
施小姐过于抬举了,哪里是什么惊世骇俗,分明就是离经叛道,一些奇怪言论要不是太叔老师上次有意帮衬,至今我还是被视作异类呢!”
念生苦笑,并不想就这个问题解释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一般都很难为别人所认可和理解。
“我哥他呀,从小就会想些有的没的,一向如此,他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法好像自然会从脑子里面蹦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脑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呢!哈哈哈!”
忨慈倒是不怕生,直接开始揭念生的短,一点也没想着在外人面前给自己的哥哥留面子。
“二殿下的解读其实早已经在都城传遍了,尤其是“可谓孝矣“的言论。殿下是不知道这番言论着实在都城引起了一番轰动。”
念生忙问道:“只是一句问话,怎么还有这般效果?”
“对二殿下来说只是一次解惑,但殊不知民间诸多学堂的学子用殿下这段话考究师长。民间很多学堂都是一些望族所办,学堂里的先生虽然也受尊敬,但是毕竟身份低了些。
思辨不过的不在少数,经历几次后有些先生不堪重负只能弃学而去。后来一些书生就把殿下评为不敬先贤,有辱斯文,哗众求名的小人。”
“啊?这么大影响呢?哥,你可真厉害啊!”忨慈完全没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大有一种哥哥真厉害的崇拜。
念生一时有点头大,他当时并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一时想到,不吐不快罢了。
此刻汗颜得再一次告诫自己,没事不要乱想,就算乱想也不要乱说。
“何止,家父那次回去也大发雷霆,还训了哥哥一顿。
想是见到你们走得近,让哥哥多些劝诫你不要偏解圣贤之意,不过以哥哥的性格想必是不会做的,他不躲着你就算突破了。”
施悦也连忙补上一句,惹得她与太叔情又对视一笑。
“不过你也不要误会哥哥他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他只是对于改变别人想法这件事比较抵触。
家父执掌礼部,对于治学可以说是当世权威之一,所以哥哥也算是“深受其害”,所以哥哥相对于“权威”其实更偏向于“自由”。自然不会想着劝诫。”
想必是怕念生误会,施悦连忙解释。
“施家妹妹多心了,我自然是知道施兄弟不是胆小怕事之人。”
“不过,我倒是觉得二殿下的解释颇有道理。”太叔情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世人都道圣贤成仁,但什么又是仁谁能真的说清楚。古之人所诉之数,不得亲授,死矣!然,后世人读书,能以数成术,便已是上乘。
如果只顾一味探究先贤本意,学子互相比较谁的解读更贴合圣人之言,而后再由一个公证给出评判。这书,还真是不读也罢!”
说完太叔情为之一叹,自顾着满饮了一杯。
而这番话却让念生情绪难以自抑,这是念生第一次碰到这种情绪。
很难形容,甚至说无法形容。
若说是喜悦那是太轻了。那感觉就好像自己一直在心里压着的什么东西,瞬间消失了,呼吸随之变得急促却出奇的顺畅,而这感觉还在升腾,根本抑制不住。
“小情,你又胡言乱语了,小心我爹听见,打你板子!”
施悦连忙调笑,即又说:
“太叔一族不去学堂读书,不过我爹向来跟太叔家主交好。给我们启蒙之时自然也带着小情他们。
你有所不知,小情那些离经叛道的说法是没机会传出去,不然早被天下的读书人群体口诛笔伐了。
如果真的这样,二殿下你的这番言论大家说不定还能接受呢!呵呵呵!”
听完施悦的话,太叔情也是有些失措,好像觉得刚才有些失言了,又斟了酒,在大家的注视下尴尬的喝着。
“哇,哥哥,这是不是书上说的遇知音的意思啊??听说这是很不容易的呢!”忨慈一副惊喜的表情。
而听见这种话,原来有些局促的太叔情表现的更加羞愧。出手戳了戳在一旁嬉笑的施悦。
“你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啊!小心我跟大哥说,让大哥罚你!”念生也觉得有些尴尬,一时只能拿忨慈出气。
“就是《诗经》啊!先生不是说,不读诗无以言吗?”
“《诗经》里哪写这些了!我怎么不知道!”
“《黍离》里写的呀!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哥哥你不知道的吗?”
忨慈细心讲述,觉得自己在给平时总提出奇怪问题的哥哥普及知识。
谁知念生听完更是气愤!可能是无能狂怒,也可能是因为窘迫,抬手就敲了一下妹妹的小脑瓜!
“你就记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念生边敲,嘴上还不饶人。
忨慈很委屈,但也没有再还嘴。估计也看出来气氛不对,再还嘴可能还要挨敲。撅着小嘴也自顾的拿起酒杯,喝满了一杯。
“你跟忨慈妹妹的感情真好。说来惭愧,我一直被书中的“最是无情帝王家“给误导了,应该说“人间自有真情在”才对。”
听见施悦的话,念生终于找到了“救星”,回复道:
“我以前也曾听说过,可能是因为自己身在皇家,所以没有感觉吧!不过施姑娘这般说,想来我这个做哥哥的还算努力了。”
太叔情也从刚才的状态中调整过来:
“最是无情帝王家是多久之前的言论了?那是因为夺嫡,大贞的制度又不是这样,皇家人的关系自然很好。”
念生听见这句话,双目惊诧的看着太叔情,因为这句话让本来有点尴尬的气氛变的更尴尬了。
只不过之前是念生和太叔情,这一次是念生和施悦!
为解窘迫,念生不自觉的拿起酒杯自饮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