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三人照常赶往学堂。念生依然没能从之前的影响中脱离出来。不过他也并没失落，毕竟昨天晚上哥哥和妹妹的话给了他力量。
学堂今天来了新的先生，这位先生跟之前的施汕桢气质完全不同。
施先生严肃，庄重，虽然不完全是给别人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但是也给别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样子。
这位先生则看起来随和很多，脸上总挂着笑意。这让念生心生了很多好感。
“各位好，我是今天的代课先生，之所以叫代课先生是因为这很可能是我唯一一次给各位学子讲学。
我是太叔滑，没错，就是那个离开朝堂之后，又染了满身铜气的太叔家主。
今天也是临时来这里给各位代一次“经”课。”
屋子里学子就坐，安静之后，太叔滑微笑着对每个学子说着。
“你们原来的先生因为一点私事，临时找不到人，特别找到我来代为讲经。
你们喜不喜欢我都没关系，我的教授不会打折扣，这跟老夫的买卖不一样，如果你们将来会跟老夫买东西，老夫一定会有折扣。”
太叔家主看着这些学子，也知道自己名声不好。索性说些气氛之语。
听了这般调侃，一众学子们也都面带笑意。
念生也是如此，而且还很喜欢这位先生的教授方式。
“今天的经讲的是，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句话很简单，并不需要太多的讲述，想必大家也都明白。不过作为先生，也不能偷懒。老夫姑且说一下吧！”
太叔滑说到这里还下意识的抚了抚胡须。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当人一心只想着学习新的知识和思想，而不去思考，不去整合为自己的思想，那么就会变得迷惘，变得不知所措。
但是如果一直思索，不学习新的知识和学习别人的方法的时候，就很容易出错，犯错，进而变得危险。
这便是，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的意思。众学子们，可明白了？”
太叔滑毫无压力，本来今天并不是该讲这一篇的，只是他觉得这一篇很简单，想偷个懒，便特意挑了这一篇，因为想来必不会有不懂的人。
只是他想错了，因为他的平易近人，因为昨晚刚刚拥有了大哥和妹妹支持的念生又有新的想法了。
“先生，学生有问题，还请先生解惑。”
看见念生有问题，其他学子都是一脸无奈。尤其是恚忧和忨慈，更是一脸生无可恋。
“哦？你是二殿下盛念生？我听说过你，之前你的一番言论可是震惊了整个都城啊！这次你想问什么，可不要太难啊！老夫才疏学浅，不一定答得出来。”
这位太叔滑真是人符其名，一番与我无关的言论先说出来。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那学生可不可以理解为这“罔”来自学而不思，这“殆”也正是来自思而不学。
那这“罔”和“殆”的源头不正是学和思么？世人若是不学、不思，那不就正好不会罔也不会殆了么？”
此一番话说出来，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发言啊？说一句侮辱圣贤也不为过啊！
念生的发言甚至已经把圣人之言定义为“恶之源头”。
虽然说是大逆不道有些牵强，但是说句有辱斯文绝不为过。
对于之前那些苦读十几二十年圣贤书的人都打了一记狠狠的耳光！
太叔滑并没有跟施先生一样大怒，反而直视着念生。
问道：“二殿下为何会有此疑问，二殿下是如何思考的？”
太叔滑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一段简单的圣人之言能被这样解释。
他也不明白，这种想法身为皇室怎么能当众说出来！
“先生为何这样问？我只是看字面想到的，只要反过来想自然会有这样的疑问吧！”
太叔滑没有继续追问，仔细思考了良久，反问道：
“殿下，您能不动念吗？您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欲望和念想吗？”
念生被问住了，也仔细的想了想：
“不能，不仅不能，我还时常是念想的奴隶，有时候我甚至以为还有另一个我在跟我说话，想一些事情。”
太叔滑笑了：
“殿下的想法其实很好，既然罔和殆都是由思与学而来，那既不思又不学，自然就不会罔也不会殆了。
但，殊不知，这要更高的能力和境界，那就是控念，断欲。
能做到这两点的，无一不是绝世之大能力者、大思想者。
所以圣人告诉我们的，是非大能力者该如何做。
至于殿下的疑问，自然是对的，只不过太难做到罢了。”
念生听过之后，非常开心。
这应该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从外力解决自己的问题。
这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他很久都没有了。他觉得自己碰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先生。
衷心的向太叔滑鞠了一躬，道了声谢，便不再说话。
太叔滑心情似乎也不错，继续说到：
“二殿下的想法并没有什么错，相反，他的悟性很高。
你们都是学子！学是什么？自然是因为不懂，不会，不知道，不明白。
所以才学，学得之后求得念头通达。
无论什么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答案是不是能够解决。
你们也不必因为二殿下的言论就觉得他离经叛道，相反，理越辩越明，心越辨越真。”
太叔滑的一番话很明显是在帮助念生，他最开始也看见其他学子对念生的刻意疏离。
也知道，大家都是孩童心性，本来都没什么恶意的，稍加干预就能解决。
自己不介意帮助一下这个想法奇特的学生。
众学子听了之后，也觉得这位先生说的很有道理。
学生有问题很正常，只是不明白，又不是故意想要质疑圣人，一定要反对这千百年来的学问，自己何必这样。
随即对念生的感观好了很多，尤其是之前跟念生刚刚熟络的施恒和粱怔，这会儿还有些觉得对不住念生，想着下学之后，好好跟念生道个歉。
不过念生这个当事人依然不是很在意，也并不知道，这个一日之师正在帮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