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气,真是大大滴晦气。”
长风城,一间异域风情的温泉旅店内。
与洛烽起过争执的异族大名公子正在喝酒。
“这趟行程真是诸事不顺……”
公子神情阴郁,烦躁的将斟满清酒瓷杯拍在案几上。
先是心爱的姬妾染病,随后船上又莫名其妙有人失踪,虽然只是无足轻重的低贱下人,可也要花钱补充不是?
今天去街上散心,凑巧看到一座古董木雕,让他怀念起了家乡的落花,结果又被一个该死的泷国奴仆横刀夺爱。
“秋公子息怒,都怪在下今天没有防备,被那泷国人偷袭得手。您放心,我定会为您挽回荣誉!”
随行的武士跪坐在下首,端起酒壶,连续自罚三杯。
秋公子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收服此人也费了不少代价,算是心腹。两人一时同仇敌忾:“田君,与我满饮此杯。”
一杯接一杯酒水下肚,叫做田君的武士不胜酒力,趴倒在案几上呼呼大睡。
“哈哈哈,真是无能。本公子乃千杯不醉的酒中之神。”
秋公子抚掌大笑,喝的也是面红耳赤,显然醉意不浅,越看伴舞的歌妓越觉得是庸脂俗粉。
大叫起来:“你滚下去!莲姬呢,快叫莲姬过来侍候!”
下人闻言,躬身回答:“公子您忘了,前几日我们靠岸泷国涂州,莲姬上岸采买胭脂,不慎染了风寒,一直在卧床修养呢。”
秋公子此时已经醉眼迷离,也不知听没听进去,酒杯一摔:“混账,本公子有命,岂敢不从?立刻唤她来见我!”
下人不敢再劝,胆战心惊的去请。
少倾,梳洗打扮的宠爱姬妾,莲姬,身着宽袍大袖,款款而来。
三弦琴弹奏而起,乐师拍着小鼓,莲姬随音乐跳起舞步。
秋公子目不转睛看着,渐渐却大为不悦,隐含怒气道:“莲姬,安敢如此欺辱本公子,这就是你擅长的舞蹈吗?还有你的表情,本公子素来最喜欢你妩媚的笑颜,现在怎么整天绷着脸,也不侍寝。可是有何不满!”
闻言莲姬停下动作,涂着脂粉的俏脸一动不动注视秋公子。
良久,嘴角才拉扯出一个弧度:“妾身感染风寒,身体不适,公子包涵。”
“还有此处泷国地界,气候有别,妾身水土不服,每日煎熬。我们何时启程回国?”
秋公子顿时大怒,借着酒劲推开案几:“大胆!本公子远渡重洋,乃是为父亲大人采购重要物资。你个贱婢,安敢干涉行程。”
被叱骂的莲姬无动于衷,只是默默低下头,面无表情:“早知如此,那日醒来就不该随你们上船。这里的高手太多,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暴露。”
秋公子闻言一怔:“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透过嫣红的脂粉,莲姬此刻冰冷呆板的表情,仿佛一张陌生的面具。隐隐令他不寒而栗。
可不对啊,莲姬是从故乡带过来的枕边人,知根知底。没有任何异常,除了中途下船买过脂粉,染了病,随后几日都一直在房中养病。
莲姬没有接话,向前走了几步,白皙的脸蛋突然浮现一条黑线。
随即,以黑线为分界,整个脑袋猛然裂开成几瓣,露出内里猩红的血肉筋膜,布满密密麻麻尖牙。
一个大活人,居然瞬间变成一头脑袋如同菊花状绽开的恶心怪物!
姑且可以称为“脑袋”的中间位置,几根眼柄竖起,顶着布满血丝的眼珠子。
“扑通”!
秋公子向后坐倒在地,当场吓傻了,目光呆滞。几个奏乐、斟酒的下人浑身巨颤,正要尖叫。
“莲姬”没有给他们出声的机会,两瓣脑袋瞬间拉长,变成触手形状,尖端凝成一柄纤薄锋利的镰刀。
唰唰两下!
快如闪电般在空中挥舞而过,三个下人身子一顿,几乎同时尸首分离,被斩为两截。
怪物眼球底下的血肉蠕动,凝聚成一张嫣红小嘴,一张一合发出莲姬的声音,道:“秋公子不要急,我会慢慢活吃掉你。”
“铮”的一声!
一刀从身后斩来,速度快得出奇。
莲姬触手变为厚重斧刃形状,当空一甩,与长刀狠狠相撞,迸发出一片火星。
持刀之人落地,微微躬身,神情无比严肃,正是刚才醉倒的武士田君。
“你是莲姬?还是什么妖魔?”
莲姬转过身,三只眼球上下打量田君。
“这就是武士的力量吗?果然比普通人类强。可惜莲姬只是一个以色侍人的姬妾,从她记忆里也找不到武道的真实情报。”
“呸!该死的妖魔,也妄想觊觎武士之力。”
田君怒喝道:“速速离去,否则今日便要将你斩于此刀之下!”
“你以为,看到我的真容,还能活命吗?”
“隐藏身份,可是我苏醒之后的第一个命令啊……”
莲姬喃喃说着,挥舞触手攻了上去。
“落华斩!裂风拔刀术!”
田君手中钢刀蓦然与触手刀斧交错而过。
下一刻,刀刃深深刺入莲姬丰满人类胸脯的心脏位置。
“可恶的人类,低估了你的力量。居然……破坏了这具躯体……”
莲姬嘴巴还在张合,踉跄后退。随着她的动作,两支触手刀斧也从田君身后的地板里拔了出来。
田君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无力跪倒在地,眼神渐渐黯淡。
“妖魔,该杀……无愧于武士荣耀。”
莲姬手捂胸口,无论如何都止不住涌出的鲜血。
“不行,心脏破损,快要死了,只能冒险更换身体。”
她的目光看向呆若木鸡的秋公子,所有触手缩回脑袋位置,重新变回人类女子。旋即,头颅上掉落下一团肉,似乎长着几对步足。
落到地上,像蝎子一样快速爬行到案几上,弹跳而起,在秋公子惊恐的眼神中紧紧贴在他的脸上。
……
次日。
长风岛港口,一艘四桅大帆船解开缆绳,收起船锚,缓缓起航离港。
无所事事的水手们悄声议论:“咱们货物还没有采购齐全,怎么突然下令返航了?”
“秋公子亲自下令,说是有重大发现,要立即返回。”
“嘘!来人了,别说了。”
一队人快步走过,为首之人正是水手们刚刚谈及的秋公子。
他们好奇的对视一眼,公子身边不见了往日贴身护卫的武士,田君大人。还有那个舞姿妖娆的大美人,莲姬,也不见上船,难道是失宠了?
秋公子走上船头,居高临下俯视着船上不明所以的众人。
冰冷呆板的嘴角忽然抖了抖,牵扯出一个近似失控的浮夸诡笑。
“真遗憾,要离开这片国度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见同类。从今往后只能独自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