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烽随着船员踏上码头的栈桥，这批新人都是身强体健的青壮，只有他一个刚成年，显得颇为扎眼。
码头上早已等待的力工开始装卸货物，新人们则跟上一位监工。
洛烽注意到路旁还有七八个神色憔悴，一脸病容的人在等待上船。
“唉，那些都是长期潜水被泡坏了身子，害了病的人，运回半岛修养。”队伍里有人悄声说道，让原本新奇的众人蒙上了一层阴霾，有些兔死狐悲。
“不过也不亏，我听人说采珠虽然风险高，但工钱也要比盐场高多了。我一个人来拼一把，就能让家里父母过上好日子。”
“我也是，家里四个娃儿，总得给他们弄些积蓄。”
几人说着，眼中又多了几分希冀。
“对了洛小弟，你才这么小，怎么会来这？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洛烽微微一笑道：“小弟不才，在盐场做了一段时间劳模，所以想来这边历练，突破一下自己的上限。”
众人：“……”
随即空气里响起了快活的笑声。
……
采珠人这个职业自古就有，他们有时也被称为“疍民”、“蛋民”，将采珠叫做采蛋。历朝历代都有这个群体，以船为家，由于在农耕社会不事耕种，因此社会地位很低，几乎相当于贱民野人。
其它采珠场的情况不明，倒是这里，自八十年前澹台氏建立罗刹海市，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将其正规化，不但采集野生珍珠，还主动进行人工养殖，规模愈发壮大。
在来的路上，洛烽心里还寻思有光合吐息术可以闭气潜水，采珠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直到身体力行，才发现里面的门道颇多。
新人被全部打散安排，洛烽则分配给了一艘编号“四零四”的小船，船上采珠工六人，还有船夫两名。之所以用小船而非大船，是为了方便转向移动。
“这船号，不会开往什么不可描述的地方吧……”
心里吐槽，洛烽按照老师傅孙旺年的指导，将绳子绑在腰间。
“记住，这条绳子就是你们的保命绳，无论是采到珠蚌或者憋不住气，晃动绳子，船夫就会拉你们上来。”老师傅着重对洛烽叮嘱道。
洛烽点点头，心道：这他娘的设备也太简陋了。
偷偷吃了一片海藻，感受到光合吐息术开始生效，这才跳入水中。
这片海床地势高低不平，又有珊瑚、礁石错综复杂，珠蚌散落在其间，上千人撒下去连个泡都冒不出来。
洛烽紧跟着老师傅，模仿他的动作下潜。在沙土中翻找，在石块上戳动，发现这活儿还挺有意思。
珠蚌是活的会动会藏，海底还有鱼群捣乱，一连下潜几次都未找到一个合适的珠蚌。
正当洛烽暗暗摇头时，老师傅终于有了收获，从珊瑚缝里挖出一枚，装进篮子，示意洛烽扯动绳子游了上去。
“看懂了吧，就照着干，熟能生巧。”
“还有工时，为了防止划水偷懒，这里只看产出，每人每天不得少于五颗珍珠。多劳多得！若是有幸采到宝珠，还有额外赏钱。”
老师傅说罢就不再管他，自己下水挣钱去了。
他口中的宝珠，指的是一些变异或者稀有品种，比如耳熟能详的夜明珠，五彩珠，辟水珠等等。这些奇异宝珠不但是价值高昂的珠宝，更有许多特殊用途，比如一些武者修炼入药，神秘的术师炼制法器等等。
论价格，要高出普通珍珠几十倍甚至上百倍。
洛烽懂规矩，知道五颗珍珠的硬性指标不是开玩笑，不敢怠慢，入水寻找。
过了一会，船夫还是闲聊起来。
“咦，新来的那小子下去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动静？”
之所以配备两名船夫，就是充当“安全救生员”的职责，其中一人纳闷道。
“要不拉拉绳子？”另一人问道。
“还是别了，以前就有过在采集宝珠的，上来反而怪责船夫将他们提前拉回。算了算了，生死各安天命吧。”
对面船夫颔首认同，有时候好人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哗啦！”一声。
水花四溅，突然侧面探出个人头，船夫定睛一看，居然是刚才谈论的洛家小子。
“有劳二位，我第一次不太会开蚌，麻烦帮我看看。”
洛烽浮在水中满脸笑容，从篮子里举起一个珠蚌。
“哦，哦，好嘞！”
船夫回过神来，也露出笑脸，用刀子撬开。
“嚯，真不错，七分珠八分宝。这颗已经够得上七分的标准了，开门红啊！”
另一个船夫也颇为高兴：“真有你的，听说你在盐场也是劳模？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这句话的意思差不多相当于“你真是个读书料子”、“种庄稼好手”的夸赞，只是听在洛烽耳里，颇有些哭笑不得。
而有了第一颗的成功经验，洛烽也逐渐琢磨出一些门道。
这片水域虽然广大，但是上千人日日采集，安全地带早就被反复搜刮，投产比很低。要到更加深邃的海底才容易找到“沧海遗珠”。
所幸海水清澈，只要光线透的下去，就能进行光合作用！
洛烽歇了口气，找了个深处继续埋头下潜。
不曾工业污染的海水湛蓝清澈，几十米深的海底悄无声音，海草微微悬浮。
身旁不时有五颜六色的海底生物自由自在的游动。
“被反复搜刮的地方也有一点好处，就是没有什么凶猛海鱼。虽然据说澹台氏的舰队将大型海兽、海怪阻拦在外，但是海底这么大，谁也说不准有漏网之鱼。”
毕竟不是陆地上，洛烽也提起了小心。用短刀探路，以免被什么凶鱼咬一口。他可记得前世刷到过视频，某些鱼的牙齿能直接当开罐器使用。
“呦，发现你了！”
洛烽眼睛一亮，看到一只珠蚌半掩在沙土里。游上去用小刀拨出，个头还不小。
这时远处也有几道人影渐渐靠近，洛烽直接塞进篮子，落袋为安！
没有急于回船，免得别人发现异常，洛烽深知闷声发财的道理。那几人看到这边有人，也不再过来，彼此相安无事。洛烽松了口气正欲继续寻找，忽然余光瞥见一道阴影速度极快的闪过。
微微吓了一跳，一动不动躲在珊瑚丛后面，偷偷望过去，隔着水波看不太清楚，只是看划水的姿势。
似乎……是一只大海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