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才是精神病吧。”
“莫名其妙整一个真的有神,我还是个孤家寡人呢……”
周晴从校医室走出来后,坐在路边略显陈旧的长椅上,眉头紧锁,身边放着车黎从书架上拿下的那本泛黄的《南华经》,紧握着一张刚刚从车黎手中接过的破纸。
“神经衰弱,情绪不稳定,伴有严重的妄想症状,建议尽早治疗。”
周晴越想越烦躁,车黎的话掀起了他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问题,也不知道这个兽医是否在胡说八道。
也就是在此时,一股冷风吹过,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抬头望向天空,天逐渐黑了下来,他似乎能感受到乌云之中有一股情绪在涌动,孤独、迷茫、愤怒交织在一起。
这不是属于他的情绪,但是却让他无法呼吸。
而那本一直放在身边的《南华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风掀开。
在封页的右下角有着用端正的楷书写着的一行字“赠三车”。
三车是什么?车黎的外号吗?
……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不知道为什么,《南华经》首篇的内容突然萦绕在周晴的耳边。
他感觉对这部分内容很熟悉,但绝对不是因为上学的时候学过而熟悉。
这个声音?这是周生的声音。
想起来了,这是他之前有次过生日的时候,周生给他讲的。
“晴儿,上一次我给你讲了齐物论。”
“这次我要给你讲的是南华经首篇——逍遥游。”
“为什么先给你讲齐物论,等到你该懂的时候自然就懂了。”
“现在,哪怕听不懂,你也要拿好我给你的那个笔记本,好好的写下来。”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你早晚有一天会开始追逐属于自己的自由。”
“有一天你也会开始思考到底什么是自由……”
“我想我现在应该明白自由是什么了,可是我也不知道庄子讲的绝对的自由到底怎么能做到。”
“如果你爹我有一天能做到,或许就会成神了吧。”
“跑偏了,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对你来说,在踏入是非境之前,这些都记不住……”
“但是,只要你写下来就不会真的忘记!”
……
回忆间,日光已经完全隐去。
残轮初升,月光如银,静静地洒在周晴的身上。
曾几何时,在老屋门前的院子里,青石板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小的抱着一个黄皮笔记本在那棵树下写写画画。
大的捧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在那庭院中滔滔不绝。
在他们不远处有一张木桌,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蛋糕,燃起的几束烛火也在互相呼应,在不停雀跃。
……
那时的周晴,对这个世界还充满了懵懂与好奇。
虽然周生平时都不太清醒,但是周晴每一年都会盼望着生日来临的那一天。
因为那一天,他会拥有一个完整且爱他的父亲。
他闭上眼睛,那曾经与周生的对话如泉水般涌出,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为什么这些回忆我之前一点都想不起来?”
“原来周生跟我说过这么多话?”
“是非境?”
《南华经》在风中轻轻翻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就在周晴陷入沉思之际,校长邱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邱寅步履轻盈,仿佛完全与土地融为一体,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我本来以为还能当一段时间老师和你再熟悉一下。”
“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这么快就走到了这一步。”
“都怪三车那个老头,只见了一面就把这东西给你了。”
“算了算了,早一点也不是坏事……”
随着邱寅话音落下,在远处的校门正中,耸立起一尊同时显露出诡异和神圣两种气息的雕像。
那雕像混沌般的眼珠环顾一周后,向周晴这位探究者投来了深邃的目光。
“核令……二十四节度之小满……传火者,是非境,准。”
小满?
传火者?
当这来自幽冥般的声音褪去,周晴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身边那个一直拖带着还没来得及放置的行李箱,就突然冒出来一股又一股的烟雾。
周晴打开行李箱,刚取出罪魁祸首的那个烟斗时,面前的一切就开始飞速变幻。
原本的一栋栋教学楼错落有致的分散开来,稳定的空间变得扭曲而又虚幻。
远远看去,每间教学楼的样子都变成了不同的模样。
有的宛如远古神庙,有的仿佛辉煌神殿,更有许多楼梯和走廊看起来似乎通向了不同的空间。
“欢迎来到传火会。”
伴随着邱寅的话音落下,最后一处巍峨的殿堂拉开了它那神秘的面纱。
殿堂周围,弥漫着淡淡的金色光晕,仿佛有种不可言说的力量在守护着。
殿堂的入口处,八根巨大的盘龙石柱高耸入云,上面雕刻着古老的符文和图案,每一笔都凝聚着历史的厚重。
大门缓缓开启,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荣耀。
走进殿堂内部,一股肃穆而神圣的气息扑面而来,许多身穿古老制服的成员来来往往。
高高的穹顶之上,绘有繁复的星图和神秘的图案,四周的墙壁都挂满了历代传火会成员的画像和事迹。
在进入殿堂的正中央有一座巨大的阴阳鼎,火焰在其中跳跃、舞动,散发出温暖而明亮的光芒。
殿堂深处,模糊的能看到摆放着二十四个席位。
……
这就是周生曾经工作的地方吗?
那能从这里见到周生吗?
母亲真的死了吗?
“这里不适合说话,以后有的是机会看,你先跟我来。”
邱寅拍了拍周晴的后背,打断了周晴的思考,随后将周晴带到了一个稍微偏远的二层小楼。
小楼的环境倒是不错,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偶尔有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新的草木香气。
就是这块匾……
“蚯蚓的杂货铺?”
“从一线退下来之后,闲不住,就多兼了几份职,这不重要,先跟我进来吧。”
铺内陈设简单而有序,木质货架上摆放着的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每件物品似乎都有着一段故事。
店内一角,一张木桌旁坐着几个形态各异的中年人,看到邱寅进来之后纷纷开始打招呼。
“老蚯蚓,这带的谁啊?”
“哟,咱蚯蚓哥就是喜欢闷声干大事,孩子都这么大了。”
没等邱寅说话,在柜台前的一位青年先开口了。
“你们几个破烂货,现在就只剩一张嘴了,叭叭什么呢?”
“好了小天,你这几个哥就这德性,你嘴上也饶点人,我有点事先上去了。”
那几个中年人也都是爽快人,丝毫没有和那位青年计较,伴随着一阵哄笑声,周晴跟着邱寅的步伐上了二楼。
不过周晴瞥到了一眼,那青年是身穿制服的,肩章上赫然镶着和当年的邱寅一样的两个字——仲候。
“小周,随便坐。”
“邱校长……”
“不用这么叫,在这里你叫我一声邱叔就行,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别着急。”
“好。”
“这要从1号计划'传火'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