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晨缨回到了自己在西楚的席苑。
当然,四国都设有九镇抚司,他在四国也就都有自己的宅邸。
或许是因为九镇抚司里总是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所以他每次都会先洗净身上的血腥,才会踏入席苑。
“婴疾!”
听到声音,司晨缨才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元君泽和季景恒,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们怎么来了?”
司晨缨看着眼前的两人,仿佛地牢里的阴郁气息瞬间消散。
看到司晨缨沐浴后的样子,季景恒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真是可惜啊,你竟然从来不让我们去镇抚司观战。”
季景恒故作遗憾地说道。
“宗之,我可没有强行阻拦你,要是你观战时观吐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要真想看,下次,我一定叫上你。”
“别!还是算了!”
季景恒吓的连连摆了摆手,镇抚司那种地方他还是少去为好。
其实,这也是司晨缨每次从九镇抚司回来都要沐浴的原因。
因为席苑是他们常来玩的地方,而这座宅子因为他们的频繁光顾,他从未让其沾染过血腥。
在司晨缨看来,这座宅子是干净的,就该应该永远为他们保持干净。
他不让他们接触这些,他们就不会看到那些肮脏的东西,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生活在阳光下,保持纯洁。
而常常生活在血腥与暴力中的自己,是否能见到阳光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此时,午后一束阳光正直洒在司晨缨的脸上,他的笑容显得格外温暖,与之前在地牢中的冷酷判若两人?。
“他伤势如何?”
司晨缨看着元君泽,神色平静,但他那半握着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不太乐观,看样子得休养大半年了。”
“当时我见到他时,他的呼吸已经非常微弱了,我差点以为……!”
说到这里,元君泽突然停了下来,是啊,他差点以为钟熹微就要永远离开他们了。
元君泽当时根本没考虑师父会不会怪罪,一怒之下就直接废了潘宗的双腿。
此刻,三人的脸色都难看得要命。
元君泽看到钟熹微奄奄一息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人死死扼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以至于现在,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全是钟熹微躺在血泊中、毫无生机的样子。
“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只要我在,谁也别想动你们。”
元君泽和季景恒都愣住了。
只听到司晨缨低沉的声音,似乎充满了压抑和痛苦,那声音若有若无,他自责极了,司晨缨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和自责,仿佛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无法呼吸?。
“婴疾,这不是你的错,你莫要自责。”
司晨缨扯了扯嘴角,脸色凝重,不是自己的错吗?
自己当初一心想要从师父手中接管九镇抚司,为的不就是让没人敢再欺负他们吗?
可现在呢,霜月被伤成这样,恐怕还会落下病根,难以痊愈。
难以痊愈的又怎么可能只是钟熹微的奄奄一息呢,还有司晨缨的愧疚,自责和元君泽不能直取潘宗性命。
如今元君泽想起那天钟熹微对自己说的话,他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手下留情,为什么不杀了他。
元君泽又何尝不想杀了潘宗,只是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让九镇抚司在明面上出现明显的错误,否则就会被人如同扼住喉咙一般,便可随时致命。
是啊!死去的人或许已经得到了解脱!但活着的人呢?那份痛苦将永远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
就如同一个已经愈合的伤口,虽然表面上已经愈合,但伤疤依然存在。而元君泽只希望,钟熹微心中的伤痛能够随着伤疤的一次次愈合,逐渐消散,让他变回那个温柔善良的少年。
司晨缨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自责,他的内心在不停地挣扎着,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灵魂?。
“婴疾,若是这样,我的过错似乎比你更严重。”
“我连潘宗到了我的地盘都毫不知情,要知道,霜月是在我的地盘上出事的。”
“婴疾,现在再纠结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了。”
司晨缨深吸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用力地揉捏着眉心。
….….
仲纪泽被仲老罚在自己院里禁闭,他觉得有些烦闷,便打算在院子附近走走。刚一出门,就看到了云谨,仲纪泽看着云谨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心中顿感厌恶。
“你现在这副嘴脸,真是让人作呕。”
“仲纪泽,你说什么?你以为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呵!我再怎么样,也比不上谨宗您啊。”
似乎这种感觉让他很是享受。
而仲纪泽也不想再和他废话,转身就进了屋。
云谨看着他“啪”的一声关上了门,自然是气得不轻,抬脚一踹,门就被他踹开了。仲纪泽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仲纪泽,你说你这才刚得罪了一个师兄,现在又来得罪我,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
“你说我要是现在跟你计较,你是不是就死定了?”
“可惜啊,现在你的诏令已经上缴了,你现在就是个废人。以前呢,因为诏令,我还得怕你三分,现在嘛,我看你还怎么摆你仲二少的架子,哼……!”
云谨的语气嚣张至极,甚至有些得意忘形。
其实仲纪泽早就已经无力与他周旋了,他累了,真的累了。
这样的生活没完没了,任谁看到他落魄都想上来踩一脚。
“翼宗如此处心积虑地羞辱我一个晚辈,真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跟着你师父学艺的!你学的又是什么艺,十几年学到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啪!云翼走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得仲纪泽偏过头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可对于脸上的红肿却比不得这一巴掌来的屈辱。
“这一巴掌是教你懂点规矩,我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这种人就活该被人欺负。”
云翼说完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就离开了!
“二少,您……!”
他身边的小厮看着他,示意他要不要处理一下伤口,仲纪泽抬手拦住了。
“不用……!”
仲纪泽的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无奈,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苦笑,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无能和无助
说完,他便独自一人来到了自家后院。
此处冷冷清清,又正值深秋时节。
秋天总是忽而变暖,忽而转寒,细雨稀稀拉拉地下着。
旁边的木桌上放着一壶酒,他独自坐下,又喝了半壶。
如今,对他而言,再烈的酒,也无法抵御这寒冷的风。
回想起那日,季景恒生辰之时,是自己率先提出了清君侧。可笑的是,出头的椽子先烂。
那些宗主上联名折,闯私宴,一拥而上。即便先生心有怒火,也无法将他们全部诛杀。
可在清君侧面前,他们闯私宴的过错微不足道,甚至被完全掩盖。使得先生的怒火减轻,甚至可以不予追究。因为与清君侧相比,闹宴会的事情简直不值一提。
直到现在,仲纪泽才恍然大悟,觉得既讽刺又可笑,也明白了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他默默地走到院子里的吊椅旁,躺了上去,望着天空发呆。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落寞和哀伤,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