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怀望。
目前血量:30%。
目前状态:诡化。
目前技能:造成0.5%的精神污染(聊胜于无)。
目标:跳海吧!!!!
厚重的黄土掩盖鼻息,连月的干旱使得土质疏松干燥,像他这样重伤的人都能爬起来——仅有半米深,想来他们无心也无时间去管他这个死人的鼻息。
他知道——无非就是感觉——坐起来之后他就不再是之前的他了。
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肺没有收缩与膨胀,心脏没有在跳动,血管没有在运送血液,但他无法停止呼吸,无法停止吞咽口水,无法阻止胃部因饥饿而收缩...
最明显的是他视线的左上角多出来的一行...状态栏。
他略仓促站起身,踉跄两步——他的鼻梁折断了,眼部模模糊糊,像是充血了,这样站起来胸部有撕裂般的痛。
复怀望朝着市区走去。
手机被打碎了,所幸还能用。
走到医院,聆听护士的尖叫,躺上狭窄的病床,进刺眼的手术室,昏迷,醒来,床边空无一人。
“跳海吧!!!!”这三个字加四个感叹号愈发刺眼。
“我要出院。”
“...我们还是不建议您出院的,由于身体内的出血怎么样也得住十天半个月,不过您的身体状况属实奇怪,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金丝眼镜闪出冰冷的光,复怀望觉得阴气森森。
“我要出院。”
住在医院的感受像是从酒店呆了一晚,站在医院门口打车,复怀望第一时间就要回老家——学校?那种地方没必要再去了——那些人他是要报复的,但不是现在,现在他仍旧是刚出院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打不过的。
在他印象里他记不得他多少年没回家了。老家在乡下,似乎是他在市中读了初中开始就不常回家了,到了大学,拼死拼活读到了隔壁城市的二本,心底就愈发不愿意回去了——无关他家里有几口亲戚,拢共只有他父亲一个。
他住院的消息他父亲第一时间肯定会收到,然而却没有打通——这是事后护士姐姐提醒他的。
肯定出事了。
三个小时高铁回到初中时记忆的城市,发展在这里停滞了,这个没有任何资源的普通城市从十年前开始就这幅样子——坐上公交车,再花费两个小时回到乡下。
熟悉的门匾,掉了漆的大门落了锁,他熟门熟路在旁边的大柳树底下找钥匙——门前不栽柳,父亲又是有名的神棍,门前却种了柳树。
开门,熟悉的院子,到中午却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开了吱嘎作响的门,父亲倒在桌子上,已经过去多时。
“果然...”只有无父无母才会成为主角。
七岁时母亲在煤矿上给人家做饭,煤矿爆炸了,母亲成了两节,当时家里穷,走了很远的路去接母亲回家,没钱火化,两个塑料桶装着娇小的母亲回家。
他恍惚了一阵——他早年间对母亲的记忆只有在塑料桶里。
如今他二十岁,父亲也死了,父亲堪称漂泊的前半生终结于这个北方小城,安稳的后半生仅仅享受了十年。
左上方的状态栏对得起他从生到现在所遭遇的。
他花了两天草草收敛了父亲的尸体,因为左上方的状态栏让他做事游刃有余——他决心按照状态栏上说的做,总之没有时间限制,他想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出发。
读书不再成为唯一的高尚选择,他如今有了独一无二的堪称奇幻的选择,这让他沾沾自喜。
他慢悠悠打扫房间,决心收拾了屋里的破烂就北上去津门跳海。
那里是距离这最近的,有海边的大城市。
父亲的遗物不多,父亲生前的生活用具就很少,占大头的是占卜的工具,好多本玄之又玄的书...自从他去远处打完工回来就这样了。
不过这门营生倒是很赚钱,又很轻松,他有心想学但父亲从不教他,只是说他的路不在这里,是碰都不叫他碰的。
父亲从不说他的命运是怎么样的。
记忆里每当问到这个话题时他总是“好孩子”“好孩子,没你的事,去玩吧”这样糊弄过去,他也不负所望一直是个好孩子,从小学开始到高中就是班级里第一第二,年级里怎么说也会是前五十名,直到高考他的成绩原来只能读二本。
打扫到二楼,二楼通往阁楼杂物间的门有些年久失修,锁上生锈了,拿着钥匙摆弄了好长时间才打开,有着年代感的窗户上糊了灰尘,透过来的阳光也是模糊不清的,仅有的一扇窗让这杂物间保持着本该有的阴暗。
复怀望心情复杂地打开滋滋啦的钨丝灯。
在杂乱又整齐的环境里总能找到些宝藏,更何况这间杂物间在他印象里只是远远望见一次,对于当时的他,是恐惧大于好奇的。
第一次踏上这木质地板的杂物间,仿若阴暗处会藏着怪物,这种感觉依旧让他寒毛直立,只不过他是有事的,他要收拾了东西再走,吞咽口水,舌根是冰凉的,从一处看似安全的地带开始整理。
年久失修的老式电风扇,小时候他的写字本还有算数题册,已经融化的蜡笔,几根棱状的木棍...
倒也不是完全无所收获,一把桃木小斧头,两本油皮包的笔记本。
锁好了杂物间隔断灰尘,复怀望回到自己的小卧室细细看这两本笔记,刚才他粗略翻看一下,在父亲堪称潦草的字里依稀可以读出这是他年轻时打工的笔记。
铁床吱嘎一响,晒过阳光的被褥有股奇特的香味,他找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刚才点了外卖,在这样城乡结合部的地方也能点到像模像样的外卖——怪不得有时候老爹给他拍吃的饭,竟然能看到某斯丁。
边吃边看,不得不说老爹的文笔着实有股老味道,像是在读有股霉味的故事会,窝在乡下给人家看命属实是委屈他了,这样堪称传奇的经历写出来也像奇幻小说——尤其适合投稿故事会。
在白的晃眼的白炽灯下,复怀望越看越心惊,手中的汉堡吃完了都没想起拿起第二个。
冷汗像钉子一样扎透后背,却渗不透衣服——他莫名有些紧张的感觉,像窥透了命运的一点碎镜子。
仿佛早早就有安排,他从出生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在提醒他,齿轮总在不经意之间让人察觉,但抓不住逃走的尾巴,一切都无可避免地滑向一个无可奈何的结果,却别无选择。
最好的结果也是最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