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月十二日
红月。
我看见血红色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屋顶就像女巫的红色尖顶帽。
据说,这个世界上有三个太阳。却只有一个月亮。这个月亮有五种不同的颜色,每一种颜色在占星术中有不同的含义。艾尔莎说,不同颜色的月亮引导着不同的灵性潮汐。
那天晚上我到广场上散步时,一片空旷,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然而,当我开启了灵性感知,一些诡异的波动传到我的灵魂海中,我看见了……鬼。
很多的鬼魂,在广场上飘浮着,它们没有来攻击我的欲望。有一些小小的鬼魂,看起来像小孩子,手牵着手,就像在半空中跳舞一样。
当我路过教堂时,一个老修女把我拉了进去,她压低声音说,血月是吸血鬼出没的时候。以前,人们常常在第二天早上,在树林里发现已经干瘪的尸体,据说,那是离家出走的少女。
但是,我觉得那个老修女在月光下血红色的眼睛和嘴唇才是最可怕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用力地将我往教堂深处拉,为什么那么晚她还留在教堂,恍然间,我仿佛看见教堂深处的十字架在月光下流下鲜血来。
当我挣脱她回到家中,我发现我的手臂上留下了鲜红色的指印。
我通过那个印章联系艾尔莎,她说,原本,那些鬼魂应该被“死亡”的权能引导向冥界,但冥界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堵塞”了,如果没有安魂者和守墓人来抚慰它们,它们就只能这样游荡在现世。她又提醒我,要小心“猩红的灾异”,但她没有详说那是什么。
我想起了菲尔德,以及其他死去的无辜者。他们的灵魂也不能安息地飘荡着吗?明天就是菲尔德的葬礼了。”
亚瑟叹了一口气,把日记本翻到上页,在那里,还写着刺目的一行字:“我一定要向害死了蕾米安的人报仇!”字迹极为用力,几乎将纸面戳破。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又抬起头望向摆在桌上的娃娃,裙子上别着一个小小的木牌:“蕾米安最亲爱的小妹妹:伊丽莎白。”
这就是他的父亲弗雷德从提亚大陆带给蕾米安的娃娃。据亚瑟的日记所说,蕾米安非常喜欢这个娃娃,几乎每天要抱着它睡觉。
“为什么你不给我留下任何信息?那样的话,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害死了你,不,我的妹妹的人呢?”
亚瑟困惑地眯起眼睛,他觉得这个娃娃确实做得如同日记所说那样逼真,简直就像有生命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动起来。
他低下头,却觉得这个娃娃正在注视着他。耳边似乎有轻微的笑声,他猛地抬起头,娃娃依然安静地坐在那里。
“也许我可以向教会和骑士团求助。”亚瑟想着。“这个世界也许比我想象的更危险。我必须想办法提升自己的能力。艾尔莎说,按照我所共鸣的概念,‘见证,记录,与复现’,比较适合选择‘旅行作家’这个无名之风的分支,并且有超越位格的天赋。运用概念的途径和能力决定了位格,在进入神域前,基本上可以划分成九个位格。
“记住,不是位格决定了概念的附着,而是概念的附着决定了位格。”
亚瑟感到了困意,起身离开书桌。很快,他在卧室中进入了安然的酣眠。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后,桌上的娃娃在血红月光的照耀下,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哥哥,哥哥!”小女孩扑到亚瑟怀里,“快看我的娃娃!”
感觉到怀里温热的感觉,亚瑟有点愣住,就好像长久以来他都曾在某个遥远的地方过着孤单一人的生活。
“她可爱吧?我还送了米拉一个呢!”
一个稍显腼腆的女孩也跑了过来,一时间两个人的欢声笑语萦绕在亚瑟耳边。
“哎呀,可真是两个活泼的女孩子啊。”菲利普笑着对亚瑟说。亚瑟在原地站定,看着两个女孩举着娃娃追着跑了一圈又一圈。
“哥哥,给我梳辫子。”蕾米安忽然对亚瑟说。
“可是我不会……”亚瑟下意识地说,但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你会。
“你给我梳辫子,我给伊丽莎白梳。”蕾米安有些调皮地歪着头说。
于是,亚瑟就慢慢地用手撮起蕾米安的褐发,小心翼翼地扎成小辫。他的动作很自然,这一刻,仿佛时间的流动也变得缓慢了……
“哥哥,我梳好了!伊丽莎白好看吗?”
“你真厉害。”亚瑟下意识地说,然而旋即发现,那个娃娃竟然也张开嘴。
“哥哥,伊丽莎白好看吗?”
清晨的阳光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血红色的月光。娃娃乌黑的头发开始疯狂地生长,从她嘴里同时发出的是方才两个女孩的笑声和仿佛惨遭杀害时的尖叫声。
“伊丽莎白好看吗?伊丽莎白好看吗?”
菲利普、蕾米安和米拉已经融化成原地刺目的猩红色河流。娃娃的头发随着河流的流动生长,淹没无处逃离的亚瑟……
“呼,呼。”亚瑟猛地睁开眼睛。“蕾米安……”
已经是早晨了。
“菲尔德的葬礼。”亚瑟无意去深思那个梦,只是想到自己三个亲密之人均已死亡,也难免让他感伤。
天空阴霾。这是从前的黑日帝国较为发达的地方普遍常见的天气,但是,据说在荣光骑士团动用一项与“净化”相关的神迹后,就已经很少出现了。
一片愁苦的灰白色下,悲痛的哭声时而响起。黑色的衣服肃穆而黯淡。人们沉默不言,直到细密的雨滴落在郊外的草地上。
神父示意旁边的修女将悲痛欲绝的妇人搀扶到一旁。先前,她恨不能趴在儿子冰冷苍白的躯体上大哭。亚瑟看着她深如刻痕的皱纹和肿胀的眼睛,一时间有难以说出的酸楚。菲尔德的父亲去世得很早,他的母亲辛苦地抚养他们兄妹二人长大,一时间却接连失去两个孩子,明明只比自己母亲大几岁,却仿佛已经老去了。
神父沉重地念完悼词,“现在,是时候让死者安息了。愿黑日照耀他,无论大地或天国。”
亚瑟深吸一口气,将一束白色的玫瑰花放在灵柩上。“亲爱的表弟,愿你与你的妹妹能在天国重聚。”
说完这句话,亚瑟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那是……什么声音?”
一些细碎的声响传入他耳中,随即变得密集起来。
离棺柩最近的神父也听到了声响,他紧皱着眉头望向四周。此时,声音变得越来越响亮。
“啪嚓啪嚓、啪嚓啪嚓……”
参加葬礼的人开始向其他人望去,狐疑地窃窃私语。
“是鸟吗,我好像听见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
“不对,那个声音,是从棺柩中发出的!”亚瑟的心仿佛在那一刻停跳了,他想起了那噩梦般的一天。
“啪啪啪啪啪啪——”棺柩开始震荡。
“什么,怎么回事?”人群开始慌乱。
“啪!”棺板被一种强大的冲力掀开,只见无数、无数的黑影从棺木中喷涌而出。
“噢,天哪!”
惊恐的人四处逃逸开,但黑影扩散的速度极其惊人,一时间已经遮天蔽日。
“乌鸦,那是乌鸦!”
亚瑟耳边似乎传来肉躯被撕裂的声音。恐慌中,他看见那个修女依然和之前一样面无表情。
“我早就知道。”
她没有张口。她的声音是直接出现在亚瑟脑海里的。
似乎只在一瞬间,乌鸦的嘶叫消失了,人群的惨叫消失了,无边无际、无声无息的黑暗覆盖了一切。
当光明再次降临时,亚瑟眼前既没有乌鸦,也没有人群,只有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女子。
“艾尔莎?你怎么……”
“别动,看着这副棺材。”
亚瑟屏住呼吸,盯着这个方才几乎重现灾难的物体。此时他已经跑得很远,因此看不见里面的样子。
只见,在棺木的边缘上,忽然爬上一缕苍白。那是人的手指。然后,他看见,一个人从里面爬起身来。
“嗯,我现在是不是该说一声,忌日快乐?”
“那祝你快乐,菲尔德先生。”艾尔莎冷冷地说,“作为,C1920乌鸦之灾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