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凤城春早(1 / 1)

春寒料峭,春风夹着细雨在凤城上空肆意飘荡。今年城里迎春花倒是开得早,一簇簇黄色花蕊任意装点着护城河岸。

沿着河岸往东北方向走,一直可以走到马行街,那是凤城最热闹的去处。

早晨李家香铺早早儿撑开了门头,曹婆婆肉饼的香味飘到马行街车夫的鼻子下面,引得他直流口水。那边王楼山洞梅花包子更是过分,一大屉包子故意趁人多揭开蒸笼,香喷喷的包子热气飘散开来,无论是早起的贩夫走卒,还是赶着上衙门的达官贵人们,都得为他们家驻足。

宋梓忆被门外小丫头推门的声音吵醒。

这里人确实起得早,这会子天也只能算刚麻麻亮吧。

她仍拒绝了小丫头要来搀扶她的动作,自己用力从床上撑了起来,顺手把那床素色织花被子掀在了一旁。

开玩笑,这小丫头就跟小学二年级孩子差不多大,她好歹也是二十五六的人,再不济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小丫头红菱这两天倒是习惯了小主子的“独立自主”,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很有眼色地跑出去外面抬了一盆热水进来,又绞干帕子递给宋梓忆:“六姑娘,您净面。”

宋梓忆倒想伸手接帕子,谁知一动作就疼得她龇牙咧嘴,原来是坐到了自己那一头营养不良的长发。

她叹了口气,不知从哪里薅来一根布带子,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头散开的长发往后一拢,扎成了一个低马尾。

小丫头红菱看得目瞪口呆,“六姑娘,不然我去请秋姑娘来给您梳妆吧,她梳头梳得好看呢。”六姑娘怕是有点魔怔了,竟然自己绑了这么个头发,看着怪模怪样的。

宋梓忆摆摆手,接过帕子擦完脸递给红菱:“我就在屋内这样,若是要外出你再去找秋姑娘来,不妨事的。”

小丫头不傻,想了想便点头道:“那也好,红菱晓得了。”

六姑娘真是可怜,姨娘刚走,就不知怎么的得罪了太太。

被罚跪祠堂整整两日,水米未进不说,刚能出来又跌进了荷花塘子里,此时又才找回小命,若是这会子闹着要去找太太的三等丫头来梳头,总归是要被那起子闲人说矫情的。

说到底,谁让他们府里的大小事都由太太做主呢。

如同三姑娘、四姑娘以及六姑娘这样庶出的姑娘自然是不得重视的。

若是太太自己嫡出的大少爷大姑娘或是五姑娘,那自然连求都用不上,人就巴巴儿地来了。

吃完早饭,喝完那碗黑乎乎的中药,宋梓忆支开了红菱,自己在屋内仔仔细细练了一套五禽戏,直到满头大汗。但身体总算比前些天舒坦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能正常行走坐卧了。

她一醒来就发现了,这小妮子除了爹不亲妈过世,身体素质也忒差。

当然实际原因是欠缺锻炼,大概因为是闺阁女子,都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且她又被罚跪两天,不给饭吃,肯定是小命都给折腾没了的。

只是没人料到,到被她这个外来客捡了个倒霉漏。

宋府的人还觉得是她命硬呢。要说怎么的不算硬呢?从下水道直接摔到“庶女道”。

自从来了这个鬼地方,她就成日躺在床上,除了有红菱这个小丫头来按时按点喂药喂饭外,屋子里外见不到一个活人。

从睁开眼的惊恐到现在的安之若素,宋梓忆算是给自己做好了全套心理按摩了。不管如何,她也想明白了,至少得让自己这具身体先具备活动能力才行。

从和小丫头时不时展开的交流中,她也算侧面了解了现状。

现在是晋朝三年春,凤城是晋朝的京城。

当然,此晋非彼晋。

她的父亲宋承义,晋朝商人出生,老家在泸州,年轻时靠贩卖丝绸起家。有了一些积蓄后,把老母亲从泸州接来凤城。

他做生意还算有些想法和运道,二十岁那年忽然就顺风顺水起来,还在凤城接二连三开了两家卖丝绸的铺子,从此便算是安生立命了。

待到生意稳定下来,对书香门第充满了向往的宋承义为了弥补自身短板,用五百两银子求娶到了凤城李举人家的小女儿李春兰,到底和书香门第搭上了点关系。

虽说截至目前也没真真实实享受到了什么利益,但他对这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太太倒是极为敬重的。

当然,这种敬重只体现在虽娶了三房妾室,后院依旧由李春兰掌管这种事情上。要说生意上的安排,宋承义是连大儿子都没放权的。

*锦绣堂,丫鬟们端着精致摆盘的午膳鱼贯而入,又依次按序摆放在云水纹香楠楠木的桌面上。

张妈妈梳得紧紧邦邦的头发在轩窗外投进的午后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她手里一刻不停,一边为李春兰布菜,一边说着早晨听来的梧桐苑“消息”,“太太,六姑娘许是好了。晨间小丫头在大厨房取的稠粥和包子今日都是吃得干干净净送回去的。”

李春兰听了她这话倒无异样,只搁下了手中的筷子,从身边丫头手里抽了一张绸缎的帕子来,轻轻拭了拭嘴角,慢条斯理道:“好了便罢了。过几日老爷便要从北都回来了,你去给厨房说一声,一切吃食要备好,尤其是老爷爱喝的羊羔酒,早些去遇仙正店打来。”

张妈妈点头,“您安心,早就给厨房吩咐下了。只是六姑娘那边……”张妈妈往外间扫了一眼,“也忒没规矩了,既然好了,怎能不来给太太请安,白让太太替她操心了。”

李春兰摆摆手,张妈妈赶紧给丫头使了个眼色,旁边小丫头们马上过来撤午膳的席面。

他们是商户人家,虽比不得什么高门大户显贵人家,但李春兰自来有个要求,无论早午膳,都必得是两荤三素一汤两点,因此待她二人从摆膳的外间走到里间,丫头们才将将撤完桌上的菜。

李春兰吃完午膳有些犯困,便靠在一个攒金丝牡丹的引枕上假寐,小丫头用美人锤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敲着腿。

“这几日外头的流民如何了?”李春兰忽然问。

张妈妈倒像是早知道她会问一样,张嘴便道:“太太放心,据说这几日皇城司的人已经介入了,过不了几日这些流民大约就处理干净了。”

张妈妈话未说完,李春兰就不耐烦地踢了一下旁边捶腿的小丫鬟,“没轻没重的,下去吧。”

小丫鬟自然一声不敢吭,立马告了罪退了下去。

张妈妈心知自己说错了话,悄悄抬眼觑了一眼李春兰。见她面无表情,但张妈妈也不敢解释,只是捏着帕子一声不吭地站着。

“行了,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怕老爷进城受阻,你届时早些带着外头人去城外候着吧。”

“是,太太。”

“你去外头让人叫钱家的进来。”李春兰吩咐。

“太太。”张妈妈心有不甘,但看了一眼李春兰的脸色,也不敢再多言。

钱家的并非是李春兰陪嫁,是后头李春兰嫁到宋家以后自己从外面买的,说是缺个人来管她的衣衫帽袜,但张家的知道,太太怕老早就嫌弃自己老眼昏花了。可主子的安排,她也不敢置喙,好歹李春兰常常派钱家的在外面行走,因此两人暂时在分工上并未有什么冲突。

只是如今这一下,也不知道太太怎么想的。

这不,今天她就不该说什么放心不放心的话,但话说出口了,也没法子收回,只好不情愿地让人去外头传话,把钱妈妈叫回来。

要说这钱妈妈,也是个厉害人。

虽是外头买的,但在宋家也没怯过,据说是个落魄候府出来的婆子,打小在贵人面前做事,候府落魄后被放了出来。本想守着儿子孙子过悠闲日子,却没成想到儿子嗜赌成性,输光家产不说,竟还偷偷把她给卖了。

钱妈妈没法子,只能重操旧业,因着她确实有些经历,李春兰很是重视她,这不,趁着宋承义外出,还让这婆子跟着大儿子去守铺子,可见是极其看重的了。

*梧桐苑。

宋梓忆这里,她吃完早膳锻炼完略微用热水擦了擦身子便又躺回床上去睡了。

虽说强身健体是好事,但也不宜操之过急,尤其是这种大病初愈的人,除了些许锻炼外,修养生息才是最重要的。

可似乎,这具身体原来的灵魂并不想让她直接就酣睡过去。

这几日,只要一睡着,她就开始反复做梦。

梦到那个叫姜姨娘的人。

在梦里,她觉得自己好无助,除了张嘴叫姜姨娘的名字,什么也做不了。

她去锦绣堂求太太找大夫,太太让人把她锁起来,说是什么春咳,会传染人的,不让她去照顾姨娘。

可转眼几日,姜姨娘就重病不治。

明明她离开之前,姜姨娘是有所好转的,怎会,怎会几日病情就急转直下?

她不解,她真的很疑惑。

可张妈妈却告诉她,说太太花了重金,请了凤城最好的大夫来医治也无济于事,大约是她姨娘命薄,怪不得别人。

她不信,跑去锦绣院门口大声质问。

换来却是张妈妈的喝打,说她目无尊长,让几个婆子扯着她锁进了祠堂,连姜姨娘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宋梓忆被心痛折磨得满头大汗,还是红菱进来看到她似乎是靥住了,把她叫醒,才总算是逃脱了这个噩梦。

这样下去不行。

宋梓忆猛得从床上坐起来,“红菱,你帮我去通传一下,就说我病好了,问张妈妈明日是否能去给母亲请安?”

“可六姑娘还没好全呢?”明明姑娘早上还咳嗽头晕呢。红菱不解。

宋梓忆摇头,坚定道:“不成,礼不能废。既然身体已经无碍了,我明日必须得去给母亲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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